第二十九章 蛇语
从长廊到中庭的路并不远，但风暴显著地拉长了路程。当哈利走进室内时，浑身上下都冻得毫无知觉。他穿过前厅，袍子上挂着的雪正慢慢融化，顺着脚印滴落在地。
还是晚餐时间，大多数人聚在礼堂。门厅里很安静，哈利能听见自己湿透的脚步声踏过整间房间。但即便那样声音也太吵。他无法思考。他需要一个更安静的地方。
脑中闪过有求必应屋的念头，哈利迈向楼梯，双腿却无意识将他引向地窖。突如其来地，他感到恶心，但不甘如本能般反扑了回去：不，他什么都没做错，是施都吉自找的。哈利重重踏下台阶。如果斯内普没有出现，那个鬼鬼祟祟的杂种就死定了，他的尸体会像垃圾一般被丢弃。没人能找到罪证，没人会知道是哈利干的。他将会为学校清除一条蛆虫、为魔法部去掉一个草包。整个巫师世界都会因此受益。
可想象中的施都吉之死并不能填补他胸口的空洞，反而回荡起一种更深的刺痛。“借口。”脚步声在冰冷的石墙上反弹出低语。“你明明很清楚。”
走廊尽头，哈利猛地踢开一扇木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在空旷的地窖中回荡。门后的通道空无一人，哈利却没有继续前进。他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地面。石板路面干燥而冰冷，上面只有哈利自己留下的脚印，似乎没有人来过这里。
他到底在想什么？居然打算在霍格沃茨进行谋杀？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斯内普在场。哈利咬紧牙关。光是想象被斯内普逮住的可能性，就令人不寒而栗。他怎会失控到如此地步？就因为赫敏和罗恩离开了他？
这个想法像钩子一样扯出一团痛楚，哪怕只接触到一点点都令他瑟缩。不，他拒绝去想。哈利迅速将那苦涩推开。他得专注。令他焦头烂额的事已经足够多了。长廊上的事太突然，若不是他走运，结局将是灾难性的。他很清楚，斯内普恐怕愿意掏空积蓄来观看哈利被戴上镣铐、送去阿兹卡班的情景。毕竟，施都吉是一名魔法部部员，要是真的死在城堡里，魔法部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是有人查出哈利使用了死咒……突然，哈利被某个念头击了一下：他真能够成功使用索命咒吗？
哈利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这件事，因为死咒从来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但如果那一刻他真的释放了咒语，而它却没有凑效呢？哈利有些发冷。在过去半年里他学习了许多咒语。没错，其中一些大概不那么合法。但不可饶恕咒？他只试过一次，只在一个场合，并且在哈利看来，当时的自己别无选择。然而，不同于夺魂咒，酷刑咒与死咒需要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尤记起四年级时假穆迪曾经说过：“你们都可以把魔杖拿出来，对准我，念出咒语，我怀疑我最多只会流点鼻血。”那时候的哈利，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未来的自己竟然真的打算使用它们。
再一次地，哈利感到自己来到了道德界限的边缘。随着他每一次接近，那条线令人担忧地变得越来越模糊。可那真的重要吗？如果他是为了一个更好的结果，使用什么咒语又有什么关系？就像是在三年级末时，若不是哈利出声反驳，西里斯一定会杀了彼得，那样的话，塞德里克就不会死，伏地魔不可能复活，哈利自己也不会被作弄到如此地步。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四周空气安静得出奇。事实上，有点太过安静了。即使人们都在享用晚餐，傍晚时分的地窖也不至于安静到这个地步。哈利怀疑地抬起头。走廊依旧没有半个人影，火把亮着，光线在墙面上微微颤动，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唯一不同的是，窗井外很暗淡，余晖已随着太阳落山完全褪去，但那暗沉不像黄昏，更像是深夜。
哈利心底一沉，扯开袍子查看内衬，果不其然看到一抹标准的斯莱特林绿。他忍不住咒骂出声。该死，为什么是现在！他完全没有心情在这个时候去面对汤姆。
哈利下意识回头，想离开地窖，走出几步才意识到这不可能把他带回真正的霍格沃茨。他停下脚步，又转了回来，四下依旧空荡。窗井半开，斜斜的玻璃上映出他反复踱步的身影。他瞥见倒影里那枚斯莱特林徽章，暗绿蜿蜒的蛇形相当刺眼。一种久违的、几近怀旧的背叛感重新爬了上来，像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变成了斯莱特林一样。哈利心下烦躁，差点又朝那扇木门踹过去。
为了把事情变得更糟一般，一道明亮的魔法光芒出现在走廊拐角处。哈利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一个金灿灿的脑袋出现在他数尺之遥。
赫奇帕奇的级长查普曼手握魔杖，站在他面前，满脸惊讶。“波特，对吗？现在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哈利极力压下怒火，所有人中偏偏是这个白痴。他不想多做纠缠，索性一把将对方推开，径直离开。
查普曼被他撞开，显得诧异极了，他伸出手拦住哈利。“你上哪儿去？现在是宵禁——”
“滚开，我不想说第二遍。”
“那可不行，波特，真不是我故意为难你，学校有新规定，恐怕我得关你禁闭——”
“钻心剜骨！”
查普曼毫无准备，直接被咒语击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板上。他惊魂未定地瞪大眼睛，手在胸口胡乱摸索，像是在确认自己还是完整的。
咒语没有生效，如哈利所预料。毕竟，他并不真的打算伤害这个赫奇帕奇，只是想让对方闭嘴。这一整天已经够糟糕了，他的耐心所剩无几。
查普曼喘着粗气撑起身体，一改原先官腔做派，恐惧地瞪着哈利：“你怎么——你不能——那、那可是不可饶恕咒！！是违法的！”
哈利阴险一笑。“是啊，真亏你注意到了。”
“你怎么可以——不要过来——我、我要报告教师——”查普曼颤抖着四处找寻魔杖却什么都没找到，眼见哈利越走越近，他六神无主地朝相反的方向往后爬，一边大喊：“救命啊——谁来帮帮我——”
若不是查普曼的声音太吵，可能把其他人引来，哈利还真想多看一会他那副惊慌失措的滑稽样子。取而代之，哈利抬起魔杖，对准对方背后，干脆利落地念道：“昏昏倒地。”
红光一闪，查普曼瞬间没了声响，脑袋砸在地上，晕了过去。哈利走上前，用脚给他翻了个身。
墙上火把忽明忽暗，摇晃的火炬影子投射在查普曼昏迷不醒的身体上。赫奇帕奇的呼吸几不可闻，看上去就像死去了一般。哈利忍不住想，如果斯内普再晚来几分钟，施都吉是否也会像这样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
一阵轻笑从身后传来。哈利毫不意外，不需要回头就知道那是谁。他懒得作声，只等着那脚步靠近。很快高个子的肩膀碰上了哈利自己的。
“需要我帮你藏尸体吗？”那人笑着说。
在与挚友们决裂、险些犯下谋杀之后，哈利最不想见到就是他的杀亲仇人。时至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对方相似得可怕。寒意攀上后颈：如果哈利此刻转头，会不会从那人身上看见自己的映像？
这个想象令他作呕。不，他们不一样。他告诉自己。哈利绝不会杀害无辜。相反，哈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同伴。这就是他与汤姆的不同。
想到这里哈利镇定了一些。“你站在那儿看了有多久了？”他问，声音比预想中的稳定。
“足以让我了解到不可饶恕咒是违法的。”
“你是说，你明明可以替我摆脱这个白痴，却选择干站在那儿看他骚扰我？”
汤姆笑意不减。“我认为你有独立解决他的能力。”
哈利哼了哼，捡起查普曼的魔杖，将它塞回主人的口袋里。“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在夜巡。”
“那你可真尽职。”
汤姆不置可否，走到不省人事的赫奇帕奇身旁，抽出魔杖。“一忘皆空。”蓝光在查普曼脑边闪烁。赫奇帕奇哼了一声，没有醒过来。
哈利希望汤姆能说他还没完成夜巡，或者是别的什么他一贯用来当借口的级长职责，然后就此离开，留哈利一个人待着。但这希望随对方朝公共休息室走去而破灭。哈利早该知道，从今天发生过的事来看，好运显然不会落到他头上。他认命地跟了上去，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他们踏过地窖的门厅，经过一排打着呼噜的画像，来到了公共休息室前。汤姆说出密语，带头穿过画像门。房间里昏暗而宁静，夜很深了，没有人还留在这里。哈利很想就这样躲进被窝里，将一切置之脑后，但他知道汤姆还不会睡。他打起精神，在炉子附近找了个位置，挥舞魔杖升起一小团火。炉火照亮了大半个休息室、和天穹墨绿色的湖水。汤姆在他旁边坐下。他们挨得很近，近到哈利能感受到沙发因另一人的重量微微下沉。
“所以，新规定？”哈利问，向后靠在软垫里，试图理清此时发生的事，距离上一次切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火光轻轻勾勒出汤姆英俊的侧脸。“梅乐思离开后，校长为了加强安全、防止其他意外，增加了夜巡的人手。”他假笑着看向哈利。“校长特意让我们留意宵禁后单独在外行动的学生。”
哈利眨眨眼。对方在等他道谢，很明显，否则包庇很快会变成把柄。“刚刚谢谢了。”他回了一句。“我之后会小心的。”
那丝假笑加深了。“如果你打算继续像今晚这样做，确实应该小心。”
汤姆总是擅长把每句话都说得像是在讽刺，好让旁人战战兢兢地去猜测他的真实意图，但哈利注意到，这次他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哈利看着对方，脑中思绪翻涌。这就是伏地魔想要的吗？引导他去攻击那些无辜的人？可是为什么？最近发生的一切，只让他变得更强了。伏地魔为什么要帮自己的敌人变强？
哈利思考着，目光落在不知何时出现在汤姆手中的书上。“这么晚了还做功课？
汤姆微微一笑。“是啊。”
他们都知道那不是为了功课。哈利曾拿同样的理由搪塞过赫敏，次数多得他自己都记不清。忽然之间，哈利想到，女孩眼中的他是否也是像汤姆这般冷漠狡猾呢？他的胃抽搐了一下，许久以来忍住的问题脱口而出：“这些事从来没困扰过你吗？”
“什么？”
“玛丽安的事，还有梅乐斯教授，她们的离去从来没困扰过你吗？”
汤姆从书页上抬起头，第一次没有用眼神否认。“只有软弱的人才让情绪左右判断，哈利。一旦你表现出恐惧，就会吸引更多注意。”
哈利差点笑了。“我不是在说害怕被抓住，我说的是别的东西。”
“噢？”
被那双眼睛注视时要维持勇气实属不易，但哈利继续下去：“悔意。汤姆，承认自己有可能犯错。”
高个子斯莱特林轻蔑地笑了一声：“那难道不是缺乏自信吗？”
哈利不自觉眨眼。“那因此受伤的人呢？”
“在我看来那是他们自己的错。”汤姆没有丝毫犹豫。“作为弱者。”
一瞬间哈利只感到空白。“你从没后悔过任何事，对不对？”他说。
汤姆朝他射来的目光足以使人颤抖。“和你进行的这段对话，显然是一件。”他说，笑意转冷，语气里透着不耐。哈利感到那股来路不明的勇气正逐渐消退。那名斯莱特林只是冷笑。“你今晚格外好奇啊，哈利。”
哈利耸了耸肩，忽略话语中的尖锐。“我一直都是这样。”
“在打探我的隐私这方面，你的确很执着。”
“真伤人。”哈利说，捕捉到汤姆挑起一边眉毛，他弯了弯嘴角。“怎么了？我对你感兴趣这件事就那么不可思议吗？”
短暂的沉默。汤姆似乎被逗乐了。他放下手中的书，好整以暇地端详起哈利。“我想你可以。”片刻后，汤姆微笑道。“但代价可是非常高昂的。”
哈利露齿一笑。“我能说什么呢？你那么有魅力。”他摆摆手。“马尔福恐怕愿意砸下全部家产，只为了摸清你到底在想什么吧。”他垂下眼，略略扫过汤姆指尖下的书籍，后者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但我猜你说的代价不是这个。”他重新抬头，语气低缓：“服从才是你想要的，对不对？”
汤姆的眼神些许暗沉。“我有没有说过，有时候你的观察力真是惊人？”
哈利努力不去移开视线。“而我一直都能帮得上忙，不是吗？”
对方勾起一丝笑意：“确实。”他轻轻偏头。“不过据我所知，你并不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人。你愿意为了，像你说的、‘对我感兴趣’，支付这样的代价吗？”
那双冰冷的眼睛毋庸置疑地闪烁着邪恶。也许这就是汤姆想从哈利身上获取的：服从。这会是伏地魔抛来的橄榄枝么？他怎么敢在杀死哈利的父母后这样做？难道他认为汤姆展示的友好足以消弭他们之间的血仇？还是说，伏地魔确信，即使计划失败，他也能轻易掌控哈利的生死？
哈利眨了眨眼。“也许吧，取决于你让我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对方冷静地观察着他，昏暗的光线让那人的面容在阴影中时隐时现。随后，汤姆将视线重新落在手中的书上。“你一定还留着那条橄榄石项链，对吧？”
哈利略略舒了口气。他点头，向后靠进沙发。“怎么了？”
“我猜你一定也很想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样的毒物。”
哈利睁大眼睛，差点又坐直了身体。“你知道了那是什么？”
汤姆微微一笑。“我有个想法，需要些时间证实。”
哈利点头。“有什么是我帮的上的吗？”
“我不认为你有那个能力。”说完汤姆笑了笑。“抱歉，无意冒犯。”他说，声音里居然带了点真诚。
哈利耸肩。“我不介意。”如果他真想对汤姆生气，他有成千上万更好的理由可以选。“我要把它给你吗？”
老实说他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汤姆，但对方摇摇头。“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我需要它。”
哈利再次点头。公共休息室里异常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温暖气息。这样的深夜谈话几乎成了他们之间的某种例行公事，令哈利感到一丝怪异的安稳。他隐隐有些担心，等他成功从这一切中脱身后，自己是否会怀念这些时光。
他瞥了一眼汤姆，后者已经回到了阅读中。哈利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了。他筋疲力尽，却不觉得困。他需要思考，在远离汤姆的地方。
互道晚安后哈利回到了寝室。其他斯莱特林已经早早上床休息了。房间里一片黑暗。哈利凭着触觉摸到了自己的床，换上睡衣。
冷静下来之后，他开始感到庆幸，这次切换来的正是时候，让他有机会整理思绪，而不是被动应对变化。哈利在床上躺下，长长地呼了口气。接下来的几天，他不必面对现实世界，不用直面罗恩与赫敏，也无需与斯内普周旋。但比这些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和汤姆待在一起，一个了解对方的绝佳时机。
哈利在心里梳理计划。他可以拿古灵阁里所有金币打赌，这个五十年前的霍格沃茨一定是伏地魔的手笔，不会有其他人愿意为了哈利一个人，花这么大功夫构建出如此复杂的东西。但为什么？这一切是为了动摇哈利的立场吗？为了让他忠于汤姆、伏地魔本人？哈利皱眉，继续思考。如果真是那样，他会配合演下去。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他会成为他最忠诚、最可靠、最令他满意的人。与此同时，哈利会设法了解汤姆的一切：他的想法、他的计划、他的理念——他的弱点。
说到底，在哈利背弃友谊、犯下罪行的如今，如果无法亲手结束伏地魔的生命，这些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他紧握这份冰冷的决意，直到疲惫将他整个人带入梦乡。
翌日清晨，哈利早早醒来。尽管昨天经历了诸多波折，他却出乎意料地睡得很好。天气转凉，走廊里冷得出奇，许多学生这个时间宁愿缩在被窝里，也不愿起身去吃早饭。哈利走进礼堂，发现四张长桌上只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
他沿着过道走下去，诺特咕哝一声了招呼，然后埋头继续玩文字游戏。桌子的另一头，Abraxas安静地坐着，正在一张有些陈旧的羊皮纸上写东西。那可能是拖欠的作业，但哈利的直觉告诉他并非如此。
注意到他的目光，Abraxas从书写中抬起头来，朝他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虽然有些勉强，他还是向哈利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哈利挑了挑眉，坐下身，自顾自地取了些食物。他饥肠辘辘，昨晚睡前什么都没吃。当莱斯特兰奇在餐桌上找到他时，哈利正狼吞虎咽地吃下一块英式玛芬。
“早安，错过了晚餐，是不是，哈利？”莱斯特兰奇一边打趣一边坐下。“整晚都忙着呢？”
那双褐色眼睛尖叫着好奇。哈利回了个假笑。“我不需要向你汇报我的行程，莱斯特兰奇。”
“你当然不需要。我没想打听你的私生活。”莱斯特兰奇随口回道。他扫视了一圈，像是在寻找某个特定的人是否在场，确认无误后，他压低了声音，朝哈利挤眉弄眼。“那么，我们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我们？”哈利挑起眉。
“我们。”莱斯特兰奇重复了一遍。“拜托，总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吧？”
哈利抿了一口南瓜汁。“你凭什么觉得我需要人帮忙？”
莱斯特兰奇笑得有些讨好。“是个人都有需要别人帮忙的一天。”
看他这么卖力着实让哈利觉得有点好笑。这个人在历史上也存在吗？肯定是存在的吧，作为伏地魔的同届生？哈利想。“你这么说也行吧。”
莱斯特兰奇看着哈利往盘子装松饼。“你知道我能派上用场的，不光是对你，对汤姆也是。”他微微前倾，没等哈利开口就把枫树糖浆递了过来。“让我加入吧，我欠你一个人情。”他眨了眨眼。
“你具体能欠我什么？”哈利边倒糖浆边说。“空口无凭可不行。”
另一名斯莱特林狡黠地笑了。“我碰巧昨天遇到了普鲁厄特。我觉得你会想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一定是捕捉到了哈利眼中的闪光。“感兴趣吗？”
哈利挑眉。“他能做出什么事？绑架独角兽？”
对方哈哈一笑。“说得好像他敢去禁林似的。不，这事和梅乐斯有关。”
这次哈利从早餐中抬起头。“梅乐斯？”
莱斯特兰奇露出满意的笑容。“我们算成交了吗？”
哈利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臂。“我可没答应你任何事。”
“考虑一下吧，哈利，很简单，等哪次你需要人帮忙的时候……”莱斯特兰奇指指自己的脸。“来找我。”
哈利咧了下嘴。“好吧，”他说。“要是你真这么闲，下次我会给你找点事做。”
莱斯特兰奇眼睛一亮。“就等你说这个呢。”
“说回普鲁厄特。”哈利催促。
“当然。”莱斯特兰奇显得非常高兴，看得出他早就忍不住想说了，生生憋到现在。这倒是提醒了哈利这个斯莱特林有多么热衷八卦。“昨天我打魁地奇的时候从三楼的窗边飞过好几次，就在梅乐斯的办公室旁边。每次经过我都看到普鲁厄特。他在那儿鬼鬼祟祟、踱来踱去，以为没人能注意到他。他待了很久——我们那场练习打了一整个下午。”
普鲁厄特在梅乐斯办公室前面徘徊了好几个小时？哈利皱眉。为什么？梅乐斯已经离开城堡、去圣芒戈看护她侄女玛丽安了……接着他恍然大悟。普鲁厄特是冲着橄榄石项链去的。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虽然伤害幽灵的人不是格兰芬多，但是他偷偷把项链带进城堡的。他那个在魔法部工作的姐姐现在多半已经气疯了。普鲁厄特当然会想趁梅乐斯不在的时候把项链拿回来……可如果他真的拿到了，他很快就会发现那是个赝品。
哈利咽了口唾液。他原以为他们还有一周的时间，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回头看向莱斯特兰奇，对方还在等他反应。
“确实有趣。”哈利承认道。“你看到他进了办公室吗？”
另一个斯莱特林耸耸肩。“这我不太清楚了。但我练习结束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还关着。”
也许普鲁厄特破解不了梅乐斯放在门上的防护咒。哈利想。但那个格兰芬多很固执。他可能直到被抓住前都不会停手。而一旦普鲁厄特被抓，肯定会引来很多人的注意。
“说实话，莱斯特兰奇，这条线索倒是挺管用的。”哈利假笑。“这也许的确能证实你的可用之处。”
黑发的斯莱特林咧嘴一笑，夸张地鞠了一躬。“听命于您，Milord。”
莱斯特兰奇显然是在开玩笑，但那称呼仍然让哈利脊背一阵发凉。他对再多一项和汤姆的相似之处毫无兴趣，甩了甩脑袋，试图将这感觉赶走。莱斯特兰奇看来心满意足，顺手拿了几个面包卷准备离开餐厅。
“别乱声张，明白吗？”哈利在他走前警告道。“我还不想让普鲁伊特起疑。”
莱斯特兰奇露出一个狞笑。“打算好好收拾他，哈利？”
哈利回以假笑。“差不多吧。”
结束与莱斯特兰奇的对话，哈利慢悠悠吃完煎饼。礼堂逐渐热闹起来，他独自一人走出礼堂，朝地窖进发。习惯了总是被启示协会的成员包围，如今骤然独处，哈利产生了一种久违的被动感，仿佛他回到了过去——并非有意双关——那时协会还没成立，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
哈利叹了口气。如果他有信任的人——西莫或科林——在这儿，他就不必亲自去处理普鲁厄特了。他可以叫他们去跟踪那个格兰芬多，顺便制造点麻烦。还有劫掠者地图，梅林在上，如果他现在有那东西，会省下太多精力。
但一厢情愿的空想帮不了他任何忙。哈利下了楼，打算回到休息室里好好想想下一步行动。他得把普鲁厄特的事告诉汤姆。希望那能加快汤姆对项链的研究，无论那研究到底是什么。
在他穿过一个交叉口时，哈利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从走廊的右侧传来。哈利疑惑了两秒，虽然休息室在反方向，他还是朝声音来源走去。
随着他悄悄靠近，那个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哈利忍不住勾起嘴角。
“——我，我不确定，汤姆。我父亲肯定不会告诉我那种信息——”
另一个声音充满厌恶。“看来你那宝贵的家世毫无价值啊，马尔福。我是不是不该浪费时间在你身上？”
“不！不是！我已经在试了，可是没用——我真的尽力了，求求——”声音猛然停住，似乎遭到了某种威胁。
哈利悄无声息地靠近，来到那间被遗弃的旧教室前。讲台附近，金发男孩背贴着黑板站着，脸色苍白，浑身紧绷。黑发斯莱特林正把魔杖抵在对方的胸前。哈利走向门口，影子被身后灯光拉长，投进屋里。Abraxas明显惊了一跳，而汤姆只是朝他投来毫不意外的一瞥，仿佛早就知道哈利在那里。
“早安。”哈利懒洋洋地靠着门框，带着戏谑的笑容。“不用在意我。”
从马尔福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希望哈利滚得越远越好。但在被汤姆魔杖指着的当下，他做不了——也不敢做——任何事，只能勉强瞪哈利一眼，后者则回以一个假笑。还没等马尔福再次反应，汤姆慢慢升起魔杖，停在对方喉咙附近，金发男孩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
“你还有两天时间，马尔福。办好它，否则你会付出代价。”
Abraxas满脸痛苦，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哈利双手抱臂正想看好戏，一声倒抽气的声音忽然响起，但不是来自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Abraxas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教室另一端，又慌忙看回汤姆。哈利顺势探了探头。一个矮小的斯莱特林学生僵在教室后门边，嘴微张，脸上带着恐惧。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迅速扫过，然后猛地转身，拔腿就跑。
汤姆递了个眼神，哈利点了点头。他转身离开了旧教室，快步绕过拐角，很快看到一个矮个子身影在前面一溜小跑。
“喂，你！”哈利喊道。“站住。”
那男孩没有回头，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却开始全力狂奔。
“喂！”哈利加快脚步追着那个男孩。他们拐来拐去，穿过好几条走廊，那名低年级学生始终无视他的叫喊，哈利没了耐心。
“障碍重重。”一道闪光飞出，击中了那名低年级学生。男孩发出一声痛呼，摔倒在楼梯口前几英尺远的地板上。哈利走近他，看着对方神情恍惚地慢慢坐起。
“我叫你站住，你听不到吗？”哈利说着，手里还握着魔杖，男孩本能地缩了一下。一瞬间，哈利有些担心万一这孩子突然哭起来怎么办，但那男孩只是站了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
“对不起，”男孩喃喃说。“我只是在想别的事。我专心的时候什么都听不见。”
哈利挑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那男孩严肃地说。“无论我周围发生了什么，我都绝对注意不到。”
一个天生的斯莱特林，毫无疑问，甚至比他一些同学强。哈利笑了一下，仔细看了看这个低年级学生，注意到一丝熟悉感。“奥赖恩·布莱克，对吧？”
布莱克看起来很吃惊。“你……你记得我？”
哈利有些奇怪。“我为什么不记得？”
布莱克耸了耸肩。“没什么。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我以为你们这种受欢迎的人不会在意别人叫什么名字。”
“受欢迎？”
布莱克点头。“是啊。你和里德尔。大家都知道你们。”
哈利扬眉。要说汤姆受欢迎，他不会意外。但他自己？在这里？
他猜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和汤姆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才让人误以为他们关系亲近。哈利正打算问问对方这种印象到底是哪来的，一名高个子拉文克劳从楼梯顶走了下来。那学生年纪稍长，肤色漆黑，蓝眼睛与他长袍的颜色一模一样，像是个爱尔兰裔。他看到布莱克和哈利时愣了一下，大概是下楼前没注意到他们。拉文克劳的目光落在布莱克身上，后者的脸上沾着些灰尘和摔伤时留下的擦痕。
“出了什么事吗？”拉文克劳毫不迟疑地迈出几步，语调干脆，一边打量着布莱克的伤。“你还好吗？叫什么名字？”他说着，朝哈利看了一眼，目光略带审视。
布莱克抢在哈利开口前回答了：“我没事，”他说得飞快。“我叫奥赖恩·布莱克，刚刚不小心摔下楼了。波特当时在旁边，扶了我一把。”
哈利挑了挑眉。这孩子编起谎来相当熟练，若非特意留意，完全看不出破绽。拉文克劳显然信了，他的神情缓和了下来，松了口气。
“明白了。刚才是我误会了。”拉文克劳说着，朝哈利伸出一只手。“我是康纳·拉祖利，学生会主席。”
“哈利·波特。”哈利握住他的手，简单回应。“没关系。”
这学生身上有些什么吸引了哈利的注意。某种细微的东西。也许是那股子略显板正的学究气，又或者是那点真诚的善意。一个毛躁头发女孩的轮廓闪过脑海，但哈利选择不去理会。
“现在城堡里不怎么太平，”拉祖利说，语气非常正经。“你们要小心点。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多谢了，”布莱克不带表情地答道。“要是哪天我正好需要一个麻瓜种帮忙，我会记得你的。”
拉祖利皱了皱眉，很有涵养地没做声。哈利却觉得被推了一下。“没必要这么刻薄，”他情不自禁说道。“拉祖利只是想帮忙。”
布莱克和拉祖利都微微一愣，像是没料到哈利会替他说话。布莱克迟疑着点点头，拉祖利目光在两人之间停了一下，随后礼貌地朝哈利颔首，转身走出走廊，留他们两人站在原地。
“所以，你不讨厌麻瓜出身的人？”布莱克小心翼翼地问道，带着一些好奇。
“不，当然不。”哈利叹气，心底泛起一丝说不清的苦涩。
布莱克略显意外，但谨慎地没有评论。“好吧，很高兴认识你。”他说，扫了哈利一眼。“如果你没什么需要，我就先走了。”
他等了片刻，见哈利没有挽留，便点点头，转身拾级而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哈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这孩子八成是想尽快避开自己，才随便挑了条最近的路离开。毕竟布莱克原本不过是在地窖转悠，直到撞见自己和汤姆他们。他忽然生出些许好奇：奥赖恩到底和西里斯是什么关系？也许，下次碰到西里斯的时候，他可以问问看。
哈利调转方向，沿原路返回。经历了刚才一番，心里莫名有些沉下去，直到又走回他先前听到汤姆和Abraxas说话的那条岔路。无独有偶，这次他竟然又撞见了Abraxas。金发男孩正独自一人，跌跌撞撞走在走廊上。听到脚步声，Abraxas回过头来，见到是哈利，他的脸抽动了一下。
“波特。”Abraxas开口，神情不安地看着他。
哈利假笑，他正好需要个出气筒。“你看起来很紧张啊，马尔福，”他说。“我还以为你会高兴点呢。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机会吗？”
Abraxas的表情扭曲了，但没有回嘴，似乎不想和他纠缠。“离我远点，波特。”
“怎么，你难道不想得到一些建议吗？免得你再次把事情搞砸？”
Abraxas苍白的脸颊泛起一阵红，意识到哈利不打算放过他，便回击道：“要不是你横插一脚，我怎么会把事搞砸？”
哈利冷冷一笑。“我是不是该给你上一课，不要把责任推给别人？”他故意把魔杖显眼地拿在手里，欣赏对方脸上逐渐浮现的恐惧。接着，Abraxas却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
“我懂了。”金发男孩说，眼神里多了几分笃定。“你是在嫉妒我。”
哈利眨了眨眼。
“我，”他缓慢地重复。“嫉妒你。”
“没错，你嫉妒我，你嫉妒我的家族名声、我的人脉。”Abraxas大声说。“我们家在魔法部里有人，而你什么都没有，我能帮汤姆做一些你永远做不到的事。你等着吧，他会看清楚谁才是他最得力的手下。”
“哇，你人生理想就是给别人当手下。”哈利嗤笑出声。“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不是‘别人’，是汤姆·里德尔。”Abraxas语气变得尖锐。“再说了，他可没把信物给你，不是吗？他根本不信任你。”
哈利皱了皱眉。“信物？”
久违地，Abraxas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仿佛终于扳回一城。他带着嘲弄的笑意盯着哈利。“瞧，就像我说的，汤姆根本不信任你。”
哈利眯起眼，慢慢抬起魔杖，Abraxas立刻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时，上课铃声响起，不远处的走廊嘈杂起来，三三两两的学生开始往教室方向走去。哈利稍一迟疑，Abraxas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转身就跑，脸上挂着一副幸灾乐祸的笑。
哈利真想不管不顾朝马尔福背后来一记咒语。但最终他还是收起了魔杖。他不能引起任何注意，至少不能在项链还在他书包里的时候。Abraxas最好祈祷接下来几天遇不到他。哈利恶狠狠地想。
这天其余的时间过得相当宁静。哈利在各个教室之间穿梭。经历了最近一连串的遭遇之后，课程反倒成了一种冥想般的平静调剂。哪怕肖特那种平平无奇的教学，此刻看着也顺眼了些。
下午，当哈利踏入北塔时，心思已经转向了普鲁厄特。他得想办法让那个格兰芬多打消盗取项链的念头，但怎么做才能不让对方察觉自己早已知情？也许，他可以让普鲁厄特惹上别的麻烦，或者干脆被抓、被关起来，至少别再来碍他的事。
整节占卜课哈利都在琢磨这件事，课程一眨眼就过去了。下课铃响起，他随着人流走下塔楼的阶梯，途中与另一群正前往北塔上课的拉文克劳擦肩而过。余光一扫，桃金娘也在其中。女孩一如既往地独自走在队伍最后，步伐缓慢。她看起来很疲惫，也很安静，和她死后的样子大不相同——那个幽灵总是吵吵嚷嚷，从不怕别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哈利望着那个正慢慢往上走的女孩，忽然想，或许变成幽灵对她来说反而是件好事……直到他意识到这话实在太不吉利了。
哈利摇摇头，走下楼梯，边走边想着汤姆上哪去了。两人下午选修了不同的课。他正这么想着呢，走到前厅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高个子斯莱特林扫视着周围。哈利没有丝毫犹豫，挤过人群，笔直朝那人走了过去。
“在找人？”
汤姆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英俊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实际上，在找你。”
哈利挑了下眉。
“希望你没忘了我们昨晚谈的事，哈利？”
哈利眼睛一亮，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弄明白了。那名斯莱特林微微侧了侧头，哈利跟了上去。他们穿过几条走廊，最终来到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汤姆径直领他穿过房间，走向宿舍。房间里，莱斯特兰奇和诺特正低头玩牌，看到他们进来，还想寒暄几句，汤姆却不等他们开口。
“出去。”
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那两个斯莱特林略显惊恐，一秒都没迟疑，立刻收起牌，忙不迭地跑走了。临走时，莱斯特兰奇不忘胆大地瞟上一眼，可惜寝室的门像被大风吹了似的啪地在他面前关上了，接着落了锁。
看着汤姆缓缓收回魔杖，哈利一时拿不定主意自己更想站在门的哪一边，与伏地魔待在一间上了锁的房间里令他恐惧。他叹气，转身发觉那人已经在床边一张扶手椅里坐着了，他跟了过去，在床沿处落座。
“所以，你查出那是什么毒了吗？”他问。
汤姆眼中闪过一丝洋洋自得的光。“不，但我找到打开项链的方法了。”
哈利睁大了眼睛。他差点忘了——橄榄石项链上那个带着冈特签名的、始终锁死的小挂坠，如果能打开它，事情就会简单许多。他们可以直观地看到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又是怎么影响鬼魂的。
一下子其他事都被他抛之脑后，哈利迫不及待从包里抓起那条惹麻烦的项链，递到另一人手里。眼见汤姆小心地将橄榄石挂坠放在掌心上，哈利几乎按捺不住。他对那个神秘的冈特家族、以及这条项链的来历实在太感兴趣了。
哈利本以为汤姆会施展某种复杂到只有梅林才懂的魔法，或者不知从哪找来的古老咒语来解开挂坠上的锁。但汤姆只是坐在那儿，连魔杖都没拿出来，仅仅轻声说了句：“打开。”
橄榄石项链的盖子应声弹开。哈利傻眼了。
为什么？怎么会？疑惑几乎脱口而出，他看向汤姆，期待对方会解释，却没想到震惊在那双深色眼睛中划过。电光火石间，强烈的危机感击中了哈利，有什么事情大错特错了。是什么？怎么回事？也许他应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但毫无疑问先前的疑惑已经出卖了他。
一个杀气腾腾的冷笑浮现在汤姆脸上。“哈利，”他慢慢地说。“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会说蛇语。”
该死！他就知道蛇语迟早会变成麻烦。橄榄石项链完全被忘在一边，哈利迅速应对：“我从不知道这原来就是蛇语。”
“是吗？”汤姆冷冰冰地凝视着他。“作为一个刚得知自己会蛇语的人，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啊。”
“如果它听起来像英语，我为什么要惊讶？”
“你是说，在花了那么多精力搜索密室后，你仍未尝试过与蛇交流？”
“蛇可不是什么常见的生物。”哈利保持无辜。“你在禁林边上了那么多次课，有见过一条友好的蛇么？”
“有道理。”汤姆笑着说，口气却冷若冰霜。“但我想你还记得，前阵子在魔药课上，那几条啰嗦的毒蛇。”
“噢，原来那些低语声是来自于它们啊。”
有那么一会儿汤姆看起来快被气笑了。“而你认为我才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两分钟前，你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个蛇语者。”
“那在两分钟后，你又作何感想？”
“我不想找你麻烦，也不想索取你的所有物，如果这是你所担忧的。”哈利低声说，保持着对视。“实际上，我是否会说蛇语并不重要——你和我都知道，波特家族与斯莱特林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而我母亲是麻瓜出身。你则显然不同……”
他没有把话说完。汤姆的目光像要剖开他的皮肤。
“我是不是该重新评估对你的信任？”
哈利回望他。“我看不出那个必要。”
那人微微前倾，语气很轻柔。“你会知道，在我面前说谎不是个明智之举。我一向将谎言视为敌对行为，而你不想成为我的敌人，对吧？”
我已经是了。哈利默默想到。“我无意那样做。我一直很珍惜我们的友谊。”
“你在传达矛盾的信号，哈利。”汤姆似笑非笑地说。“你不告诉我你会蛇语。”
哈利没有退缩。“要告诉别人一件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是很困难的。”
他们都知道哈利在说谎。对此，哈利不是全然没有理由。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能力究竟从哪来，又该怎么解释。不过，理由是否合理已经不重要了。汤姆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哈利。有什么在那双眼睛后面闪烁，突如其来地，令哈利的背脊滑下一阵战栗。随后，汤姆笑了，仿佛有了什么主意。“你今晚会为我腾出时间。”
汤姆没有在征求他的意见，哈利注意到，但他同时也没有冲他下咒。那么，至少哈利得到了某种赦免，无论代价为何。他深吸一口气，稍稍坐直身体，点了点头：“我需要做什么？”
“考虑到我们今天发现的你那‘新’能力，”汤姆慢条斯理地说。“我认为你会是帮我寻找密室的最佳人选，为此一个更便捷的联系方式是必要的。”
哈利点头，脑海闪过一个念头。“像你给马尔福的那个信物？”
汤姆似乎对马尔福泄密一事毫不惊讶。“不，比那更好。”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哈利，似乎在欣赏他的困惑。“更像是一个能让我随时召唤你的魔法标记——怎么啦？”汤姆假笑，显然看出了哈利的僵硬。“你看起来十分不喜欢这个主意啊？”他偏了偏头，以便更加仔细地观察哈利。“不想被我随叫随到吗？”
这个要求过于接近现实中真正的黑魔标记，以至于不可能不是个测试。如果哈利表现得无知会显得可疑吗？或者对方正期待着他这样做？哈利一边留意那名斯莱特林的一举一动，一边试着微笑。“只是以为你不愿意让我知道你都去了哪里呢。”
“你不会。只有我回应你才会告知你地点。”
“所以只能由你来召唤我？听起来相当单方面。”哈利指出。“如果我找到了密室的所在地，要怎么告诉你呢？”
哈利本没有指望汤姆会做出什么公平的回应。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汤姆似乎真的在思考。
“我猜，我可以做一些调整。“斯莱特林缓缓说道。”它会是双向的，必要情况下。”
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哈利还是点了点头。“只要不是永久性的。”
“它能维持一段时间，但有时效。”汤姆答道，深深看着哈利的眼睛，像是在寻找什么。哈利没有躲避视线，努力让大脑保持一片空白，不确定这是否能说服对方。好在几秒后，汤姆移开了目光，勾起唇角。“那么，我就当你同意了。”
哈利吸了口气，伸手抚过黑发。“别弄得太明显，好吗？”
汤姆笑了。“我想你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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