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chanted 第三十章(上)

第三十章(上) 暗流涌动

汤姆抽出魔杖的一瞬间,哈利以为他要当场将印记烙在自己身上。但汤姆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那条项链,已经被他们忽视了好几分钟。哈利意识到,如果项链里的毒物洒出来,那他们两个麻烦就大了。所幸,即使被哈利分了神,那位斯莱特林也没有犯下这样的疏忽。

汤姆靠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湖水透下的光影在他身上晃动。他挥动魔杖,极为谨慎地将那件带来死亡的饰品托举起来,悬于半空,金属链子在粼粼波光下冰冷地晃荡。

盒子已经被打开,内部却没有哈利预期的任何诡异之物,显得平平无奇。盖子的内侧分别镶着一男一女的肖像,看上去像是一对伴侣。奇怪的是,这两幅画像并非魔法照片,而是麻瓜那种静止不动、毫无生命的画面。除此之外,哈利注意到其中一幅画的边缘粘着一小块什么东西。看起来像一片骨屑,小到几乎察觉不到,除非特意去寻找。他凑近仔细查看,才发现那其实并不是骨屑,而是……

“一颗牙齿。”哈利陈述。

“并且被处理过。”汤姆低声说,仔细地观察。“它被缩小了。”哈利没有异议,这颗牙齿很锋利,很可能来自某种掠食动物,但体型这么小的掠食者可不多见。

“蛇类的?”哈利问,不免感到一丝老套。想象一下,你家族对蛇相当执着,导致你不能养除了蛇以外任何别的宠物。

“毒蛇。”汤姆纠正,遇上哈利疑惑的眼神后,勾起一抹假笑。“你不会忘了斯拉格霍恩之前在熬什么解药吧?”

斯拉格霍恩的魔药课听起来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但在对方的提醒下哈利想起来了。“黑斑蛇?你认为这是它们的牙齿?”

“可能。”汤姆一如既往地镇定,但对项链施了个咒语后,他皱了皱眉。哈利辨认出那应该是某种识别类的魔法。他记得曾在圣芒戈看到治疗师用过类似的咒语,毫无疑问,汤姆学它绝不会是为了救人。

“有结果么?”

“看你指望什么结果。”另一名斯莱特林显得有些阴沉。“它不属于任何动物。”

哈利皱眉,向前探身。“我可以看看吗?”

当对方将项链递过来时,哈利突然有些紧张,意识到汤姆完全可以趁机杀了他。只要意外地把那颗毒牙掉在哈利身上,制造一道小小的划痕并不困难。哈利眼睁睁看着项链在半空中悄无声息地飘向他。宝石透着幽幽的绿光,在黑湖水光折射下显得相当歹毒。哈利克制着吞咽的冲动,直到那危险的饰品在距离自己一英尺的地方停下。

哈利悄悄松了口气,打起精神看向那颗牙齿。他细细端详了一番,也还是琢磨不出什么东西。如果神奇动物保护课教授在场,大概不会为哈利的判断力感到骄傲。于是他把注意力转向那两幅画像。那对男女看起来关系亲密,衣着体面,五官端正。哈利思忖。那个男人一定就是冈特,这条项链的主人,也正是当年负责维修霍格沃茨管道的人……

“我对这位冈特了解不多,”哈利给出推理。“但他也必然与斯莱特林有血缘关系,兴许他真的发现过密室,也就是说……”

另一名斯莱特林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缓缓浮出一抹冷笑。“你认为,”他说,语气中透着几分玩味。“这可能与蛇怪有关?”

“听起来是有点夸张,”哈利耸肩。“但这条项链本身也相当张扬。”

“我觉得它是在模仿斯莱特林的挂坠盒。”汤姆看向哈利,扬起一边眉毛。“你看上去很惊讶?”

“我只是从没亲眼见过它。”哈利说,记得马伦曾提过,斯莱特林的画像中出现过那枚挂坠盒。

汤姆微微一笑。“设计有些相似,我猜制作者是刻意模仿。”说着他又瞥了一眼那颗毒牙,目光中带着几分兴趣。“不过,蛇怪毒牙这个主意倒是挺有意思的。”

哈利只希望他别哪天真拿这东西去对付学生。“我想我该告诉你一些关于普鲁厄特的事。”他补充,将项链推回给对方。“在你开始琢磨怎么使用它之前。”

汤姆的眼神微微闪动。“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语气无比清白,如果忽略他脸上的阴冷。“难道你觉得我会用蛇怪去攻击别人吗?”

哈利明智地没有评论。寝室的石墙泛着潮湿,让人感到一阵凉意。他抱起手臂,注视汤姆俯身,将项链极其小心地放在桌上,伴随着他的指令,挂坠的盖子咔哒一声重新合上。这一次,哈利听得更仔细,确实从对方话语中分辨出几道细微的嘶嘶声。听到别人讲蛇语是一种相当奇异的感受。随着那颗毒牙被收起,哈利多少感觉轻松了一点。

“那么,你刚刚提到普鲁厄特?”高个子斯莱特林问,靠回椅子里。

哈利点头。“他似乎对梅乐斯的离开特别感兴趣。最近经常在她办公室附近晃来晃去。”他注意到汤姆的眼神变冷了。“看来你也觉得这事不太对劲。”

汤姆勾起一个冷笑。“的确有些可疑。”

哈利继续说道:“我可以盯着他。”他主动提出,眼神扫向桌上的项链。“不过在找到这东西前,他恐怕会非常执着。”

汤姆显然已经有了个计划。“它不会一直在这儿。”

哈利用眼神表示疑问,另一名斯莱特林微微一笑。“你忘了吗?我们的计划是要拯救格雷夫人。”

哈利明白过来。“你是说把项链放回去?”

“知道毒素源头,教授们就能制作解药了。而格雷夫人越快恢复,他们就能越早查出凶手。”

而她也会更快透露冠冕的下落。哈利点点头。“那么,梅乐斯办公室?”

“你可以试试,”汤姆半倚在椅子中,不紧不慢地说,柔亮的反光映在他冷静的脸上。“但我觉得,斯拉格霍恩的晚宴会是个更好的开始。”

哈利再次点头。他们仍需弄清楚,是否会有哪位教授接手项链的研究,若真有,又会是谁。如果有教授发现那枚赝品,那普鲁厄特会是最不值得他们担忧的。

一丛幽影在湖底穿行,不知是鱼还是别的东西,在石墙上洒下一片庞大的影子,又缓缓游动走了。房间外面偶尔传来学生说话的模糊回音,但门已经被锁上,哈利不禁想:要是有别的斯莱特林需要进来怎么办?显然,这种事汤姆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哈利抱起手臂。项链的某些细节依然让他心里不舒服。为什么这样一条看上去像是恋人互赠的饰品里,会隐藏着如此致命的东西?冈特是打算杀掉他倾慕的人吗?哈利思索着,下意识往后一靠,才意识到自己坐在床上,身后根本没什么可以靠。他皱眉,挪动到床柱附近,脑海中浮现出挂坠背后的那句话:“致我的挚爱与死敌。”

哈利停顿了一下。冈特与斯莱特林有血缘关系,那就很可能是纯血。可他却选择了麻瓜式的普通画像?一个猜想逐渐成型。冈特也许是爱上了一个麻瓜出身的人,甚至,是个纯粹的麻瓜。而他对此恨之入骨……于是他决定杀了对方。不是用索命咒,而是用蛇怪。这种极为独特、几近象征所有权的方式。为她量身设计的谋杀,冷静而周密。如此一来,他既不必承认这段耻辱,也不必眼睁睁看对方爱上别人。

哈利感到反胃。他甩了甩头,试图把那股感觉赶走。这些都只是猜测罢了,也许他错了,冈特并没有那么不堪。也许哈利只是因为对方是伏地魔的祖先,才本能地假设事情一定会朝最坏的方向发展。他深吸了一口气,让思绪重新聚焦。

哈利转动视线,发觉那条项链已经被放在了自己的书包上。

“我还以为你舍不得把遗产拱手送人呢。”哈利讥讽地说。

始作俑者漫不经心地朝他微笑。“不如把它当作友谊的信物?”笑意在唇角慢慢加深。“大多数情况下,试图对我隐瞒事情的人,是不会得到这种待遇的。”

“那还好我没试着隐瞒。”哈利连眼都没眨一下,在汤姆饶有兴趣的注视下,顺手把项链收进口袋。“既然你都提到了,马尔福所说的信物,到底是什么?”

汤姆对马尔福泄密一事毫不惊讶,也不见半点被揭穿后的愧疚。“一张我给他的羊皮纸,用来联络。”汤姆说,出人意料地坦率。“不过无需担心,你会得到更好的。”

把纸换成皮肤算不得更好,哈利腹诽,但没有直说。“我为什么会担心?”他嗤笑。“我还没可悲到拿自己和马尔福做比较的地步。”

高个子的斯莱特林笑了。“我猜你确实不需要。”

“但他看起来不这么想。”哈利露出一个假笑。“他觉得自己相当有用。”

“我向他要了件特定的东西,没错。”汤姆没有回避,或许是因为哈利已经看到今早发生的事情了。“众所周知,他父亲在魔法部工作。”

哈利挑了挑眉,然后他回想起来:“征收记录。”魔法部用来登记各地查缴黑魔法物品的清单。汤姆多半是想借此查出这条项链的来源。

汤姆似乎略感惊讶。“记性不错。”

“保密性也一样。”哈利回答。

一个微笑。“我毫不怀疑。”

哈利勾了勾嘴角。看来他不必担心什么遗忘咒了。“那就是说,所以你很快就会找到项链的来源、这个冈特的所在地,找到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代。”他望向对方的眼睛。“找到你的家人。”

对面的斯莱特林回望着他,眼中带着冷意。“即使他们还存在,我也不打算立即称他们为家人。”他随即移开了视线,“但我猜你也没有说错。”他说得很轻。

隐隐泛绿的微光照在汤姆脸上,衬映出一抹鲜有的不安,像是他也不确定自己会发现怎样的真相。这可能是哈利第一次,在对方身上看到哪怕一丝动摇。伏地魔也曾像这样迟疑过吗?

哈利在心中掂量着他尚未清算的代价。如果他选词得当,兴许能从这场交谈中再撬出点什么。

“你知道,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哈利随意地开口,伸手拂过头发。“你为什么要对其他人隐瞒你的家系?”

在整个斯莱特林,知道汤姆真实血统的,只有哈利一个人。这事总让他觉得有点古怪。如果换作别人,哈利也许会认为他是不确定别人能否接受自己,或者不愿背负“黑巫师后代”这个可疑的名号。但这是汤姆·里德尔,一个只需眼神就能俘获众人注意力的人。见鬼,哈利自己也曾在识破他的真面目前被他迷惑过。很明显,汤姆有个哈利并不知道的计划。

那位高个子斯莱特林斜睨他。“我可没隐瞒,”他讽刺地冷笑。“我不过是略去了一些个人信息。直到有个混血来四处窥探。”

哈利回以假笑。“你没打算隐瞒的话,那我大概也不算是窥探吧。说真的,我没想到能听到这种大消息,简直跟在集市上遇到梅林一样不现实。”他瞥一眼对方,小心地把话题拉回到原来的问题上。“我敢说,其他斯莱特林要是知道了,也肯定会大吃一惊。”哈利声音低了下来。“如果他们知道你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只会更加尊重你。”

他注视着对方。那位斯莱特林男孩轻嗤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片刻沉默,正当哈利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汤姆开口了。

“人们不会因为名声就尊重你,哈利。我以为你明白这一点。”他冷淡地说。“头衔不会自动带来权力,它们只是几个词语,而词语被定义前没有意义。继承人的名号对我来说毫无用处,除非人们已经臣服于我。”那名斯莱特林冷酷地笑了,霎时间,他原本英俊的五官变得有些狰狞,令哈利联想起他长大后的模样。“所以,不,我不会告诉其他人。”汤姆轻声说。“在他们跪下之前,一切都不会开始。”

空气冷冽而寂静。这或许是他们第一次把事情说得如此明白。权力。那才是汤姆真正追逐的东西,而哈利并不惊讶自己某种程度上竟能感同身受。

事实上,人们尊重哈利,并不是因为他是救世主或活下来的男孩。他们尊敬他,是因为他曾救他们脱离乌姆里奇的掌控,教他们魔法,向他们展示自己的能力。他们尊敬他,是因为哈利让他们清楚看见了,如果不跟随他会发生什么。

这也是权力的一部分吗?如果是那样,哈利能够理解,为什么对汤姆来说权力会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在被众人拥簇过后,只有傻子和失败者才会劝自己放手。哈利深深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也可以看到权力是如何将眼前的这个男孩转变为怪物的。哈利发誓自己绝不会犯与对方同样的错误。

“我想,”哈利慢慢开口。“这确实是一种发动行动的方式。”

汤姆的冷笑没有消失。“这是唯一行之有效的方式。”

哈利顿了一下。他本可以顺势点头,再随口扯开话题。但汤姆语气中那种安静的笃定让他感到不适——仿佛根本不存在其他选项。

“我不认为人会心甘情愿地下跪,当然,我并不怀疑你能让他们跪下。”哈利垂下眼,再抬头望向对面的斯莱特林。“给人们留一点尊严,他们会喜欢你,他们其实可以很忠诚。”

“尊严?”汤姆不屑地冷哼,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你是说,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跪下?”

哈利绷紧了下颌。对方冷酷地笑了。

“善意是有用的,我承认。”尽管汤姆这样说,语气却相当刻薄。“它能让人心甘情愿地跟随,让他们相信服从是一种自我选择。”他一瞬不瞬地看向哈利。“但恐惧能确保他们不敢去想,自己是否还有别的选择。”

足足有好一会儿,哈利都没能开口回应。如果他和伏地魔对待他人之间的区别,仅仅在于这一点,那他真的是更好的吗?一旦人们看穿了这一切,他们还会感激他吗?或者……这根本没有关系,只因为这世上确实存在生来就该被统治的人?

“如果那是你的目标,”哈利低声说,看向对方。“那我得说你已经得手了,马尔福不敢有异议,艾弗里和诺特早早地趴下了——如果不算已经跪下的话——其他人也差不了太远。”

“的确,”汤姆答道,目光深远。“但这还远远不够。”

哈利凝视着他。“新的计划?”他轻声问。

汤姆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一瞬间,哈利觉得自己触碰到了某种深层的东西。某段真实存在于历史中的事物、某个曾经构筑起伏地魔王国根基的核心。

湖水再次被巨物搅动,荡起层层波纹,在他们肩头碎裂跳跃。那位斯莱特林继承人缓缓笑了。

“我们很快会来一场聚会。”


直到钟声响起,哈利才意识到下午的课程还没结束。基于错误的判断,在和汤姆谈话之后他花了太多时间写作业。快速收拾好东西,曾经的格兰芬多冲向室外草地,却见一群五年级斯莱特林朝着城堡走了回来。

“怎么回事?”哈利问道,瞥见莱斯特兰奇和诺特交换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课被取消了,”艾弗里带着明显的喜悦回答,好像他又一次没在课前做完作业。然而神奇动物课的教授根本没布置任何作业。哈利挑了挑眉。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发问,莱斯特兰奇便插了进来。“有个级长过来报告了一起事故,”他带着一抹笑意说道。“他们提到了饲养场附近有狼人。教授为了以防万一就取消了课程。”

狼人?难道是海格在禁林里养的那只狼人幼崽?半巨人的名字让哈利嘴里发苦。又一个被他留在身后的朋友。

哈利跟着其他人回到城堡,把伤感抛在脑后,现在不需要它们。他扯回思绪。要是那真的是那只狼人幼崽,他想,邓布利多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还是说它又引发了更多麻烦?哈利说不上来。但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不管怎样,如果这能让教授们分心,那对汤姆和他来说再合适不过。

剩下的下午比哈利预期的要过得快。人们常说,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但和一群斯莱特林一起在桌边坐上两个小时,实在算不上快乐,更像是一段他不愿让其流逝的时光,仿佛他在拖延一场必需出席的葬礼。

标记不是哈利期望付出的代价,但话说回来,这从来就与他的期望无关。他很清楚,为了从那个多疑的斯莱特林处换取情报——换取信任——自己将会付出多少。

哈利本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它们,只要这一切最终能通向伏地魔的死亡。然而,当天色逐渐变暗,他开始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抗拒在皮肤下爬行。特别是某一块皮肤——他的右手手背,那是被乌姆里奇关禁闭时留下字迹的地方。

夜晚无可避免地降临了,哈利叹了口气。一顿像样的晚餐多少能缓解一点这股不适,他想,朝礼堂走去,却在踏进门的一刻被扑面而来的沉重气氛震住了。

四个学院的旗帜都低垂着,魔法天花板上悬挂着无数白色蜡烛,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哈利一时间怀疑这是否与下午早些时候的事件有关。是有学生死于狼人袭击了吗?哈利感到些许不安。

下意识地,他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试图寻找线索,却没有什么有意义的发现:许多人在惊愕中窃窃私语,少数几个斯莱特林女孩在桌子的一端静静啜泣。哈利在长桌边坐下,试着保持冷静。他对五十年前的大多数学生并不熟悉。即使真的有人死了,他也未必认得出、那人对他也未必意味着什么。

人们到齐后,校长从座位上升起,开始发表演讲。哈利才意识到他有多错。

“我很遗憾地通知大家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我相信你们中有些人也许已经听说了,”迪佩特校长说道,他看上去非常疲惫,脸上满是沉重的悲伤。“今天早上我收到消息,斯莱特林五年级学生玛丽安·尼古拉斯于昨晚不幸病逝。”

礼堂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疑地面面相觑。校长继续说了下去。

“玛丽安·尼古拉斯是一位才华横溢又善良的年轻女巫。她的离世让我们失去了一位亲密的朋友与伙伴。”迪佩特教授沉痛地说。“因此,为了纪念尼古拉斯小姐,作为我们的一员,我请求大家在用餐前为她默哀一分钟。”

哈利觉得自己被击中了,仿佛这些话是故意冲着他来的。他没有杀害玛丽安,但确实牵涉其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女孩对他唯一的意义,就是作为梅乐斯的侄女存在,一个可以利用其遭遇来制造干扰的人选。当她被送去圣芒戈时,哈利曾感到过一丝后悔,直到它消散于忙碌的生活中。他想过对方可能会不好受,但从没想过她会死。

这时,哈利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真正和她说过话。他对女孩唯一的记忆,是她在草药课上清洗植物的模糊身影。那时候她说了什么吗?黑发的斯莱特林记不起来了。

他的目光偷偷瞥向汤姆。高个子男孩看起来很平静,完全没有动摇或者半点内疚的迹象。哈利知道伏地魔从不仁慈,但为了调查城堡中的某个谜团就杀掉一个无辜的女孩?只是因为教授们动作太慢?这已经远远越界。但汤姆却能全身而退,没有人会怀疑是他干的。

哈利不由自主感到一阵恼火的钦佩。目标已经达成——梅乐斯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而他们也在短时间内拿到了那条项链。没有人能把玛丽安的死和汤姆联系在一起。作为一名老手,哈利太清楚在城堡里掩人耳目是怎样的难事。汤姆把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标签、代理护士、梅乐斯……哈利停顿了一下。什么东西突然对上了。一个念头跃入脑中:玛丽安也许不是唯一的死者。

默哀的一分钟很快结束,大礼堂依旧寂静无声。但哈利的脑子却在喧嚣,思绪翻涌不止。许多线索已经拼凑起来,可他还需要一点关键的东西才能确认。也许这一次——当汤姆以为没人在看时——他会露出更多弱点。那样的话,他必须快些动手,趁汤姆还没来得及掩盖痕迹。时间一长,对方一定会反应过来。

不过,他不能表现得太急切。汤姆已经明确表示过,他不喜欢哈利到处刺探。他们刚刚才达成协议,如果哈利这么快就又贸然行动,那无疑会被汤姆记上一笔。斯莱特林人从不以守信闻名,却一向以喜欢惩罚叛徒著称。他必须得找个好借口。

哈利小心地抬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长桌中央上那只硕大的银色汤碗。炖菜正咕噜咕噜冒着泡,混着胡椒与肉桂的浓香飘散在空气中。那是一个施了恒温咒的容器,在隆冬时节也能热气腾腾。他看着那团翻滚的热气,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哪怕得在汤姆面前动手。

他继续吃饭,神情稍显心不在焉,等着其他学生吃完离开。大部分学生吃得很快,气氛实在不适合久坐,不少人连句交谈都没有,三两口扒完食物就离开。没人愿意在刚举行过追悼的礼堂里久留。很快,哈利身边的人陆续站起身。他啃完手里的面包,慢条斯理地伸手去舀炖菜。在余光确认汤姆并未看向自己这边的瞬间,他将汤碗稍稍倾斜了一点,刚好能将半碗滚烫的炖菜泼在自己身上而不显得可疑。

“啊!”哈利痛叫出声,并不是装出来的,炖菜确实很烫,热油贴着皮肤灼烧,疼痛难忍。一些人转头看向他。毫不意外,马尔福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运气不太好啊,哈利?”莱斯特兰奇咧嘴笑了笑,倒没有带多少恶意。

“闭嘴。”哈利恶狠狠地说,抽出魔杖草草清理了那团混乱的汤渍。但前臂一大片已经泛红,火辣辣地疼。他嘶了一声,显得有些笨拙,足以让其他人相信他确实受伤了。汤姆看上去稍显意外,然后露出哈利早已熟悉的那种分析性的目光。哈利不去理会,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出去,他现在是真的很疼。

一走出礼堂,哈利立刻开始狂奔。他有一些时间,但不多,全校还沉在哀悼中,没人会注意他,而他正需要这段空白去确认一件事——关于玛丽安是怎么死的。

关于汤姆是怎么做到的。

他一路直奔医疗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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