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Christmas Surprise 圣诞意外
十二月中旬到了,暴风雪也如期而至。大片雪花随狂风飘散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城堡的顶部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松糕似的白雪。黑湖结了薄冰,只有中心处还能见到些许水光。远处的禁林因覆上了银装而显出一种奇异的幽静。学期末的作业快要把学生们压垮。作为级长,罗恩与赫敏变得越来越忙,他们不仅仅要应付成堆的论文,还要监督低年级学生的纪律、帮小精灵们装饰城堡、和费尔奇轮班在宵禁后巡视。根据罗恩所说,他宁可和斯内普呆在一起,也不愿意跟在一帮十一二岁的小屁孩后面、生怕他们摔进黑湖里冻死。赫敏不得不停止为小精灵织帽子,将更多时间花在学习上。大多数小精灵反而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拜此所赐,P.A.协会的集会也被迫停止。许多学生对此感到不满,却也无计可施。没有人愿意冒考试不及格的风险去参加俱乐部。唯有赫敏接受良好。当哈利公布暂停集会时,她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哈利倒是觉得她不需要这么紧张,毕竟,在同年级的学生里,没有人的考试成绩比赫敏的更好。
晚饭过后,罗恩和哈利来到了图书馆。这里坐满了学生,大多是和他们一样的五年级学生,他们埋头于大叠书页中,鼻子贴着羊皮纸,羽毛笔刷刷狂写。窗外是一望无尽的黑夜,灰白的月光模模糊糊藏在厚厚的云层里,中庭的地面积满了雪,哈利几乎能想象出明天费尔奇嘟嘟囔囔清理庭院的场景。他和罗恩很艰难地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张书桌。罗恩扯了扯台灯的开关,发现台灯并没有反应,这才意识到这盏灯的灯泡不翼而飞。无怪乎没有人愿意坐在这张桌子前。
几个小时后,哈利不得不觉得待在图书馆实在个糟糕透了的主意,要不是休息室人满为患……荧光咒带来的魔法光芒越来越晃眼,哈利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罗恩仍然趴在桌上,一手拿着魔杖,另一手抓着羽毛笔,眯细了眼睛,把课本上的表格抄在自己的论文上。赫敏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
“这天气实在太不适合写天文报告了!”她一边把几张写满了月球潮汐力公式的羊皮纸堆在桌上,嘴里抱怨,脸上却带着几分满足。“你们怎么不开灯啊?”
罗恩把灯罩拿开好让赫敏看到。“瞧,不知道谁把灯泡偷走了,要我说,准是皮皮鬼……”
“平斯夫人不知在哪摆弄她的书,”哈利接话,翻过一页书。“过些天她就会注意到了吧。”
赫敏点点头,在入座时犹豫了两秒,接着绕过哈利走到罗恩身边,装作不在意般检查起罗恩的作业。
“是‘护树罗锅’,不是‘糊树罗锅’。”
罗恩呻吟一声,划去羊皮纸上的字。“这一切什么时候才结束啊!”他看了看作业表,脸更是皱成一团。“我还要给那老妖婆写一篇长论文!”
赫敏慷慨解围。“冷静点,你只要照着第二十五章的尸鬼驱散咒往回逆推就好了——”
“谁要写这些理论性的解咒啊!我要是真的遇到了尸鬼,直接用防护咒或者击退咒不是更快吗!”罗恩气冲冲地在羊皮纸上划拉。“与其在这里写作业,我不如去有求必应室练习呢!”
“小声点!”赫敏低声说,她扫了眼周围,所幸所有人都埋头案前,没人注意到他们。“别抱怨了,写你的作业吧!”话毕她又瞥了眼哈利。
“别担心,放假前我会叫大家再聚一次,就当是节前庆祝了。”哈利安抚道。
罗恩仍然愁眉苦脸。“唉,要是没有这些作业该多好,我真想让让乌姆里奇在考场见识见识我的魔咒——”
“我觉得停下协会挺好的。”赫敏打断他,眼睛从两位男孩身上扫过。“反正,下学期末正式考试前,我们都不会有机会在课堂上施咒……而哈利也需要他自己的时间。”
哈利为她这番话挑眉。“我还以为你支持协会继续呢?”
“那时不一样。”赫敏说,有些心虚地不敢去直视。“目前来看,我们已经学的够多了,停下一阵子也无妨。我们应该把重心转移到考试上面。”
哈利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转念想到O.W.L.s考试也能理解。罗恩闷闷不乐,看起来一副学业与人生都药石罔效的样子,他探头看了看赫敏的笔记,发现根本看不懂,于是转过头来看哈利。“你在读什么?”他凑近想看清哈利手里的书。“《十八世纪意外事故》。”他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声,接着皱起眉。“真枯燥……这是为了论文课题么?”
“差不多吧。”哈利含糊其辞,继续往下读。他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冈特这个名字。事实证明他的记忆力没有错。在一七零三年,霍格沃兹曾经历过一次翻修。由于巫师们引入了麻瓜的抽水马桶,必须要将原有的水管重新设计一次。而科尔维努斯·冈特正是整个工程的负责人。翻修的过程十分顺利,但就在竣工的第二天,三名水管工消失了,只剩下一些沾满血迹的衣物。书里只给出了一些传闻和猜测,没有人知道原因。
哈利陷入沉思。冈特这个姓氏太稀少,即使科尔维努斯·冈特并不是那个神秘的C·冈特,他们至少也应该沾亲带故。哈利皱起眉。有毒的项链……死去的水管工……城堡被翻修……哈利有种感觉,这些事情都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联系在一起。他几乎就要得到答案了,可最后一片拼图却始终不见踪迹。
他们最终被平斯夫人赶出了图书馆。她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像石狮子一样站在图书馆门口,禁止学生再度进入。他们回到寝室,罗恩一脸得救了的模样,把两份明天就要交的作业抛掷脑后,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过去。次日的课堂自然是惨不忍睹,幸好宾斯教授鲜少真正检查作业。哈利怀疑,也许宾斯终于意识到自己作为鬼魂根本无法拿起实体,于是便干脆放弃批改作业。
圣诞节一点点临近了,五年级学生并不敢有半点放松。无疑,所有人都在期盼假期快点到来,同时又在惧怕期末测试。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哈利总算收到了一点好消息;在他们放假的前些天,韦斯莱夫人写信问哈利要不要一同过节,并提及大脚板也会在场。哈利难得地感到开心,他实在不想让西里斯一个人待在那栋阴森森的大宅里。
周日夜晚,哈利在处理完了所有作业后,终于有了些时间继续前些日子的调查。他虽然不满P.A.协会暂停,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的确多了一些私人时间。哈利坐在四柱床的中央,面前摊着劫掠者地图。他看到大多学生都乖乖待在寝室,乌姆里奇在三楼转悠,而费尔奇则在一楼巡逻,在他身后是两个藏在密道里的小点,下面写着韦斯莱双胞胎的名字。哈利不由微微一笑,集中精力继续在地图上寻找着。劫掠者地图虽不是一份精细的建筑蓝图,却也将城堡的大致构造显示了出来。哈利要找的,便是连接着所有盥洗室的水管。那些水管工人绝不会是无故失踪,也许他能找到他们出事的地点,从而揭露冈特的秘密。
哈利花了些功夫来标注出所有盥洗室,将它们连接起来。他一边做着一边觉得好笑。谁能想到洗手间里会藏着巨大阴谋呢?放在几周前哈利自己都不会相信。哪怕是现在,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像是孤注一掷。他和他那点可怜的线索。哈利叹了口气。
外面的乌云逐渐被风吹散,露出了藏蓝色的天空。圆月趁着这个机会将光华洒进了格兰芬多寝室,它被窗户栅栏分割成几块闪着银光的几何图形,投在因黑夜而丧失色彩的地毯上。哈利打了个呵欠,收好地图准备睡觉。当他起身走向洗手间时,听到寝室外传来一些喧哗。疑惑地皱眉,他犹豫了一番,正想着要不要开门看看时,寝室门啪地被打开了。走廊的灯光顿时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等他终于眯着眼看清来人时,却呆愣在原地。走进来的是哈利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的人:麦格教授。
变形术教授身着一件灰蓝色的睡裙,脑袋上戴着睡帽,面上却很焦急。她一点没犹豫地冲进了五年级男生寝室,与半只脚踏进盥洗室的哈利打了个照面。后者呆若木鸡。“麦格教授?”
麦格皱了皱眉。“波特?你怎么还醒着……罗恩·韦斯莱的床在哪里?”
哈利被她这毫无关联的问句给弄糊涂了。这时韦斯莱双胞胎从她身后走了进来,他们睡衣换到一半,在外面披了件袍子,不知是夜游被逮到、还是回寝室被麦格叫醒。他们冲到罗恩的床边,连拖带拽将最小的红发男孩带到麦格面前。罗恩睡眼惺忪,一脸困惑,根本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乔治和弗雷德遵守了麦格的要求,他们的脸上也是同样的疑惑。
逆着光,麦格的面色有些憔悴。她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在看向哈利时,眼里闪过一种神色,让哈利感到备受批判。他皱眉。
“你们几个跟我来……嗯,你也是,波特。”
双胞胎面面相觑。罗恩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哈利紧皱双眉,感到又困惑又紧张。他们跟在麦格身后,穿过灯火通明的走廊,来到公共休息室。哈利发现金妮早就在那儿等着他们了。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睡衣,上面织着一只在玩毛线团的俄罗斯蓝猫。她原本坐在沙发里忧心忡忡,见他们出来,立刻站了起来。和他们一样,她也显得同样困惑。
麦格没有多做解释,直接将他们带出了休息室。在画像门洞旋开的一霎那,一股带着霜雪的寒气流入了房间,让身着睡衣的几个格兰芬多打了个哆嗦。走廊里的火炬在穿堂风的影响下忽明忽暗,他们跟在麦格身后,一路朝着黝黑的门廊走去。几人的影子打在墙壁上,被摇曳的火光拽成扭曲的形状。
一路上哈利在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罗恩与金妮则是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双胞胎好几次想要开口,都被麦格脸上严肃的神情给压了回去。他们转了好几个弯,走上了去五楼的楼梯。当他们路过拐角一副亮闪闪的盔甲时,哈利终于意识到,他们正在前往校长室。
“香草柠檬派。”麦格对邓布利多办公室门口的石像说。它一下子活了起来跳到一边,露出身后的螺旋形石楼梯。他们走上楼梯,来到那扇栎木门边。哈利隐约听到屋里传来说话声,等麦格把门打开时,那道尖尖的女声更响了。
“——半夜离开学校,这成何体统!”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站在校长室中央。她穿着一身亮粉色的睡裙,两团绒线球从她的睡帽上垂下来,随着她说话一摇一摆。听到门被打开,她回过头,眼睛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似乎并不意外他们在这里。她瞪了麦格一眼,又转过头去看邓布利多。邓布利多坐在他书桌后的高背椅上,身上穿着白色睡衣,披着一件遮风的袍子。他对乌姆里奇目中无人的态度无动于衷,只是伸手示意他们进来。等他们踏入这间椭圆形的挂满画像和银质仪器的房间,哈利才发现斯内普竟然也站在房间的一角。他自哈利进入房间起就用着一种探究的眼神盯着他,嘴角若有若无地一丝冷笑,好像在等着看一场好戏。哈利皱了皱眉。
“以前也有学生因家事离开学校的先例,这并不属于违反校规。何况,这些学生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邓布利多说到,他的声音鲜少地变得严肃。韦斯莱们则是因为这话而更加惴惴不安。
“我不准!学校外面并不安全,我作为高级调查官,有权利强制学生留在学校里!”乌姆里奇捏着嗓子说,骄傲的挺了挺胸,“新的教育令会禁止学生因任何意外离开学校——”
“乌姆里奇教授,”邓布利多打断了她,眼睛锐利地从她脸上扫过。“我想,我才是霍格沃兹的校长。”
乌姆里奇好像一下子变哑了,她呆站在原地,表情狰狞,好像怎么也没想到邓布利多竟然会反对她。哈利为邓布利多公然怼乌姆里奇感到欣喜异常。他试着对上校长的视线,却恼火地发现邓布利多不肯往他的方向看。
“好啊,好啊。”乌姆里奇恶狠狠地说,她环视了一圈校长室。“你们都给我记住,竟然公然违反高级调查官,我倒要看看部长对此有何看法!”
她说罢,狠狠瞪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气冲冲地离开了校长室。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震得墙上的挂钟和画像抖了几抖。画像里装作在睡觉的巫师这会儿都装不下去了。他们一个个开始抱怨乌姆里奇的无礼。
邓布利多一点也不担心会被乌姆里奇报复似的,他摇了摇头。“唉,乌姆里奇教授怕是要白跑一趟了,我恐怕她会发现福吉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学校里这点事……”
斯内普讥讽地哼了一声。“要不是魔法部的疏忽,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
邓布利多终于把注意力转向他们。“麦格教授,我想你已经说明了缘由?”
“没有,”麦格说道。“我觉得还是由你来说比较合适。”
邓布利多点点头,看向站在一边的韦斯莱们。哈利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不该在这儿似的。他不明白麦格叫上他的原因是什么,邓布利多似乎只想和罗恩他们说话。哈利一个人站在一边,好像完全被屋子里的人无视了一样。
“是这样的。你们的爸爸……亚瑟·韦斯莱现在正在圣芒戈魔法医院,”罗恩抽搐了一下,金妮则是面色惨白。“今晚魔法部出了点意外,亚瑟身受重伤。所幸,”他在韦斯莱们苍白的神色下补充。“他现在已经安全去了医院,你们的母亲让我通知你们。我要把你们送去西里斯的住处……那里比陋居更方便去医院……你们的母亲让你们在那里等她。”
“到底出了什么事?”金妮虚弱地问,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方便在这说,莫莉会告诉你们的。”
“我们现在就走吗?”弗雷德忧心忡忡地问道。“用飞路粉?”
“不,飞路粉不安全。网路被魔法部监视了。你们用门钥匙。我会把你们送过去。”他指了指桌上的那本书。“而且我想……”
书桌旁的栖息架突然火光一闪,福克斯——那只美丽的凤凰出现在架子上。他轻轻扇了扇翅膀,发出一声轻吟,用一种柔软的目光注视着邓布利多。
“啊哈,西里斯同意了,他会在那边接应你们——现在——”
“邓布利多教授。”哈利终于开口,弗雷德与乔治朝他投来一个怒视,他们几乎一刻也不能待了。“我也要去吗?”
邓布利多好像才意识到他也在这里似的。他缓缓转向哈利,眼睛凝视在哈利脸上的某个点上,而不与他对视。
“是的,哈利,”他轻柔地说,“我相信若是你在场可以给与年轻的韦斯莱先生一些安慰。不过,在你走之前,请告诉我,你最近有见到任何奇怪的事吗?”
哈利疑惑。“我不知道,先生,学校里一切正常……”
“啊,原谅我,我是说……你最近有没有梦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没有,我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他还来不及细想,邓布利多已经移开了目光。“我知道了,谢谢你,哈利。”他站起身,准备启动门钥匙,焦急的韦斯莱们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放在那本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书上。哈利也伸出手,书在接触到他们手指的时候发出一阵微光。在那一瞬间,哈利感到肚脐眼后面猛地一扯,地面从他脚下消失了,那本书紧紧地贴着他的手指,好像是某种强力黏着剂。所有东西都在他们四周旋转着,风声呼呼在哈利耳边响着。一阵眩晕后,哈利感到自己的脚终于碰到了地面,震得他直接跌倒在地。耳边响起几声碰撞声,罗恩他们也都摔倒在地。空气中飘着一股尘土的气味。哈利从地上爬起来,把身上的灰尘拍干净。一个声音尖叫着。“又是这帮残渣!狗娘养的血统背叛者——”一声更响的撞击声与帘子猛地拉上的声音,画像闭嘴了。
哈利环顾四周。他们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厨房着陆,四周是那种熟悉的阴气沉沉。墙壁上挂着几近熄灭的蜡烛,照得空旷的厨房更显凄凉。克利切躲在某个橱柜后面盯着他们,眼睛里闪着恶意,嘴里默默嘟囔着一些句子,哈利敢肯定那不是什么好话。
“滚到阁楼去!”一声怒吼,克利切啪地一声消失了。西里斯·布莱克从会客厅走进来,一手还握着魔杖。他身穿一件看起来很旧的衣服,头发有些邋遢。等他走近了,哈利突然嗅到一股陈酒味。
“你们还好吧?”西里斯关切地说,伸手将金妮从地上拽起来。“要不是魔法部,你们也用不着用这种法子旅行……首先,亚瑟现在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已经把他送到了医院,你妈妈正在照顾他。”
“没有生命危险……”罗恩虚弱地重复。那并不是什么好词。双胞胎再次对视了一下,金妮往哈利的方向靠了靠。
“我们为什么不现在去医院呢?”弗雷德焦虑地问道。
“医院现在人满为患,你以为只有亚瑟受伤么……”
哈利皱眉。“西里斯,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我们现在还不清楚所有事……”他看了看其他人,叹了口气。“坐下吧,”西里斯抖了抖魔杖,墙上的蜡烛瞬间亮了起来,不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他拉开厨房的椅子,招呼所有人坐下。“黄油啤酒飞来!”他召唤了几瓶黄油啤酒,它们自动飞到他们手里。其他人都看着西里斯,后者踌躇一会,似乎在斟酌用词。“我了解到也不多……我只知道在几个小时前,有几名不明人士出现在魔法部里,击伤了几名奥罗与亚瑟……”
“有人袭击魔法部?”金妮惊呼。哈利也震惊地瞪大眼睛,这可与他们想的不一样。他突然反应过来,邓布利多是想测试他能否窥探到伏地魔的思想么?
“是神秘人!”乔治大喊。“他为什么要袭击魔法部?”
“现在还不确定这是一场食死徒的袭击,抑或是别的黑巫师对魔法部的报复。”
罗恩脸色煞白,对他父亲也许与黑魔王见过面的可能性吓坏了,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哈利。
“我现在了解的就这些,我觉得你们有权利知道……”西里斯的灰眼睛在他们脸上扫过,在哈利身上停下来。“魔法部很快就会发布消息的,至少这件事他们瞒不下来……你们先休息休息,等莫莉的消息。”
一瞬间厨房里只有玻璃瓶碰撞的声音与厨房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哈利把玩着手里的酒瓶,他喝酒只是为了找点事做。韦斯莱们还沉浸在担忧与焦急中,他实在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发问。他为什么在这里?韦斯莱们都在这里,罗恩并不真的需要他陪。所有那些复杂的眼神……斯内普的冷笑,仿佛哈利才是罪魁祸首似的。哈利不自觉握紧了啤酒瓶。他的伤疤应该疼吗?这就是邓布利多关心的事吗?他是否把把哈利当作了某种预警铃,也许他们以为每当伏地魔要有行动时,哈利的伤疤就会痛?可是,他的伤疤已经很久没痛过了,他也很久没感受到伏地魔的情绪了。邓布利多是不是知道这一点,觉得哈利已经没用了,所以才整个学期都疏远他?哈利被这个想法弄得既愤怒又委屈。
等待让时间无限地被拉长了。西里斯提过让他们去睡觉,但谁也没有回答。双胞胎们沉默不语;罗恩脑袋耷拉着靠在沙发扶手上;金妮蜷缩在扶手椅里,眼睛半眯着看着炉火。会客厅的挂钟咔哒咔哒响着。它报过几次时了?哈利只记得它已经变成了某种背景音,与木柴燃烧的声音混在一起。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破声惊醒了所有人。是韦斯莱太太!
她幻影移形到了格里莫广场12号的玄关,头发乱糟糟的,好像从起床后就没打理过。她脸上挂着疲惫与无法掩盖的欣喜。再见到她的一瞬间,所有韦斯莱家的孩子们都站了起来,金妮优先跑向了她的母亲,将她抱了个满怀。双胞胎也很快围上去,帮韦斯莱太太脱下外套。
“你爸爸没事了!”韦斯莱太太高兴地说,挨个抱了抱自己的孩子们。“就是要缝几针而已……真是谢天谢地!我立刻就赶回来告诉你们……”
所有人都放下了心。弗雷德与乔治的脸终于不那么紧绷了,罗恩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金妮眼圈发红,紧紧抓着母亲的手,轻声啜泣。
“快!这都几点了,你们快去睡觉!明天一早我带你们去医院看他。”韦斯莱太太说,赶他们上床睡觉,她朝西里斯投去感激的眼神。“谢谢你,医生说他要在医院里待一阵子,离得近自然好……我们可能要在你这儿过圣诞节了……”
“没问题。”西里斯显得很真诚。“你也快点去休息吧,一会我让克利切给我们做点早饭。”
韦斯莱太太对他笑了笑,和孩子们一起上楼。哈利让出空间让他们通过,作为一个加入这场家庭悲剧的外人,他实在有些尴尬。没想到韦斯莱太太紧紧抱住了他,在他脸上一边亲了一口。“谢谢你陪着我们,哈利……天哪,我不知道邓布利多怎么想的,半夜把你拖到这儿,你一定累坏了……快去睡觉吧!”
哈利觉得脸开始发热。他点点头,跟着韦斯莱们一起上楼,来到之前暑假里他与罗恩的卧室。这个房间仍然是按照他们离开的样子布置的,一丝灰尘也没有,想必西里斯一直很期待他们再次来做客。罗恩安下心来以后,立马困意缠身,他咕哝了一句晚安,趴在床上打起了鼾。
哈利躺在床上,觉得很疲倦,今晚发生的事实在太复杂也太突然。现在韦斯莱先生性命无虞,他的注意力逐渐转向别的地方。哈利对有人闯入魔法部感到非常好奇。韦斯莱先生所在的部门与麻瓜研究有关,如果袭击者真是食死徒,他们去那里做什么?难道凤凰社对韦斯莱先生另有安排?睡意朝他袭来,哈利打了个哈欠,决定明天再继续思考。所有一切都恰好在此刻发生,真的是太巧了。哈利一闭眼就进入了梦乡。梦境里温暖又舒适,一种来自深处的愉快感包围着他。他一会儿坐在斯莱特林的休息室,与汤姆交谈;忽然间又骑在火弩箭上,在欢呼中抓住金色飞贼……他站在一道长长的走廊里,四周空荡荡的,魔法光球挂在粗糙的石墙上,走廊的尽头是一道黑门。那扇门没有把手,像嵌在了墙壁上一样。哈利伸出手在门上轻轻拂过。在魔法的光照下,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而苍白。哈利知道他无法打开它。但没有关系。他想道。他从不缺乏耐心,他在等一个机会,而机会将很快到来……
哈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包裹在一堆毯子下。他依稀感到梦到了什么,又记不太清了。窗外已经大亮,哈利伸了个懒腰,发现罗恩的床是空的。四下一看,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张字条,是罗恩的笔迹:我叫不醒你,妈妈说你一定是累坏了,决定让你多睡一会。我们去圣芒戈看望爸爸,然后回家收拾东西,晚上回来。
哈利把字条丢到一边,微微松了口气,他也不太想在别人的家事里参上一脚,作为一个外人站在一边实在让他略感尴尬。他抓起衣服站起来,一边想着究竟是什么梦让他睡得这么死,一边走下螺旋楼梯来到楼下。
门廊显然被打理过了一番,旧地毯清理一新,门上的金属挂饰被擦得锃亮,地板上映出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只有墙上那幅罩着黑布的画仍是显得阴气沉沉。哈利环视一圈,最后竟然在地下室找到了一个哼着歌的西里斯。他还从没见过西里斯有这么好的兴致呢。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哈利问道。
“圣诞装饰。”西里斯回答,把一个装满书本的箱子挪开。“亚瑟恢复得不错,圣诞那天说不定能溜出来吃个晚饭……拿着!”他把一箱子五颜六色的彩带交到哈利手里。
箱子比想象中的要重,哈利必须用上两只手。“我们还要回学校吗?假期后天才开始。”
“你们留在这里,其他就交给邓布利多去操心吧。”
哈利点头。“袭击魔法部的人抓到了吗?”
“还没有,”西里斯拍拍手上的灰。“奥罗部门开始警戒了,福吉暂时没有什么表示。”
“除了韦斯莱先生外,还有多少人受伤?”
哈利本来以为他不会说的,或者又是让他把事情交给大人,哪知西里斯看了他一眼,还真的回答了。“大概五六个人吧,有两名警卫,其他都是和亚瑟一样是普通职员。”
哈利皱眉。“这么多人?”
“是啊,对方人数还要更多一点。都穿着黑衣黑袍,看不到脸。”
哈利发现,当只有他们二人独处时,西里斯的口风就松了很多,神态也开朗了很多。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对未成年人保密”那套放在眼里,只是碍于监护人的意见才不得不遵守。到了哈利这里,他自然就无所谓了。
他们继续聊了一阵,话题转向更加日常的内容,一边把一箱箱圣诞装饰往楼上搬。
“……真是奇怪,我记得这儿原本有好些铃铛的。”西里斯挠了挠头,手上的灰尘在他额头上留下痕迹,他却没怎么在意。
“也许是在阁楼里。”哈利提议。“我去看看。”他几步跑上楼,在三楼找到了通向阁楼的梯子。他爬上窄窄的梯子,小心地拉开隔板门,被灰尘呛了几口。他探出脑袋,上到阁楼,屋子里灰扑扑的,灰尘悬浮在空气中,在阳光照耀下更加明显。哈利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角落里蠕动,像是一个破枕头有了生命,这个破枕头还在低声嘟囔。
“混血叛徒来到了阁楼,来到了小少爷给克利切的房间。哦,那些杂种又要来了,少爷总要带泥巴种、小偷和败类回家,老克利切要怎么办啊?女主人要是还活着,会对老克利切说什么呢……”
“克利切?”哈利轻声问道,他还纳闷这小精灵究竟上哪去了呢。
“噢,混血杂种对老克利切说话了……他是鼎鼎大名的波特,哈利·波特,老克利切怎么也想不到老败类的杂种能击败黑魔王……”
“够了!!”
西里斯的声音从哈利背后传来,他也爬上了阁楼,在低矮狭窄的空间里弯着腰。“忘记告诉你了,这里算是克利切住的地方。”
克利切对西里斯和哈利深深地鞠了一躬,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他们,嘴里还在轻轻念叨着。“混血败类和少爷这个忘恩负义的下流胚站在这里,站在高贵的布莱克家族的地盘上——”
“克利切,闭嘴!”西里斯一声怒吼,小精灵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立即安静了,它脸上狰狞,眼神恶毒,但怎么样也张不开嘴。“我命令你,在哈利·波特离开阁楼前不准回到这里!快滚!”
克利切带着一脸不甘啪地一声消失了。“瞧,这就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产,一个神经质的家养小精灵。”西里斯烦躁地说,弯着腰左右看了看。“你找到东西了就下来吧,”他说,爬下梯子。“莫莉晚些时候要搬个圣诞树回来,我们得把会客厅收拾出来才行。”
哈利应声,开始在阁楼里翻翻找找。他不得不用了好几个清洁咒,才让这个地方变得能够呼吸。阁楼里的杂物实在太多了,被遗忘在这里十几年,有些东西都快看不出原型了。被阳光照得发白的画像,镶着金边的、被狐媚子咬出洞的地毯。最终,哈利在一大块大理石雕塑后面找到了放着圣诞铃铛的箱子。他艰难地把箱子从角落里拖了出来。在这个灰尘遍布的地方,这个箱子显得异常干净,除了边缘有些磨损,它看上去就像是新买来似的。哈利箱子原本所在的角落看去,也许是被大理石雕塑挡住了灰尘,那块角落十分干净。哈利挑了挑眉,正准备搬东西走人,余光处却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回过头,仔细朝那块角落看去,发现墙角的木板里似乎有东西在闪闪发亮。哈利掏出魔杖,思考了一下发现并不知道该召唤什么。
“呃……亮晶晶的东西飞来。”
什么也没发生。哈利吐了吐舌头,收起魔杖,蹲下来爬向墙角,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的好奇心,那很可能只是一面破镜子而已。哈利卷起袖子,把手伸向往木板的缝隙里,接触到了一个金属般冰凉的东西,上面拴着一段链子。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一个制作得特别精致的金色挂坠盒,约有鸡蛋那么大,上面很张扬地用多颗小绿宝石镶嵌着S的字样。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即华丽又优雅,似乎从未因这个灰尘扑扑的地方失去任何光辉。哈利想,也许是布莱克家族的什么人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一并把首饰珠宝也放在这儿了,它意外从箱子里掉出来,卡在墙壁缝里。不过,这个挂坠盒散发着一种奇妙的氛围,让哈利升起一股亲近感。他思考再三,决定将它放入口袋。
哈利从阁楼里爬下来,在他合上阁楼门的一瞬间,他听到门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幻影移形特有的爆炸声,接着便是一连串模糊不清的低语声。哈利摇摇头,可怜又可恶的小精灵。他越发同情起西里斯的境遇。
会客厅的门口乱七八糟地堆着彩带,哈利小心翼翼地穿过它们。西里斯正用悬浮咒将一张长沙发挪到房间另一边。
“我找到了铃铛。”哈利举着箱子示意。
“棒极了,先和其他装饰放一起。来帮我把地毯卷起来。”
哈利照办了。他们花了好一会儿才把会客厅收拾出来、并装饰上彩带和铃铛。西里斯满意地看着整个房间,那面画满布莱克家谱的墙壁被他用挂毯盖了起来,现在他们只能看到在挂毯上乱飞的金色飞贼了。他们坐在厨房里喝黄油啤酒,等韦斯莱们回来。哈利这时才想起来,他把一直装在兜里的挂坠盒拿了出来。
“我在阁楼里找到了一个挂坠盒,你之前见过它吗?”
西里斯随意地扫了一眼,仰头把剩余的啤酒喝完。“没有,不过布莱克家的珠宝挂饰多得很。我母亲喜欢这些,以前有很多人冲着布莱克家的名声来献殷勤。”他站起身去拿新的啤酒。“我倒是不奇怪你会在阁楼发现这东西。我母亲很喜新厌旧,对这些东西——尤其是别人给的礼物——不怎么爱惜,所以偶尔它们会出现在床底下或者桌子底下。”
哈利点了点头,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挂坠盒给他的感受不同于其他任何珠宝。
见哈利仍然盯着挂坠盒瞧,西里斯大度地说。“你要是喜欢就留着吧。”
哈利连忙摆手。“不用了,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他的话不是特别有力,因为谁都知道西里斯巴不得和布莱克家摆脱关系。
果然,西里斯只是很无所谓地耸肩。“这间屋子里有成千上万个遗物呢,缺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见哈利犹豫不决。“你不要的话我也只能把它扔回阁楼。”
哈利想了想,点点头。“谢谢你,西里斯。”
他的教父只是微笑。“不客气,哈利。”
他们等了好长时间,天色逐渐变黑,哈利都快饿扁了,才听到玄关传来开门声。进来的是提着旅行箱的双胞胎们,他们呼哧呼哧地把那个巨大的箱子放下,坐在地上喘气。后进来的金妮嫌弃地看了看他们俩,跨过箱子进了房间。
西里斯好笑地看着他们。“悬浮咒都不会用了?”
“妈妈不准他们用魔法。”金妮答道。“谁叫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要把地精也塞进去。”
“不然你-你让我们上-上哪找人做实验?”弗雷德喘着气说。“你以为那些-那些速效逃课糖是-是自己蹦出来的吗?”
“韦斯莱先生的情况怎么样?”哈利关心道。
“爸爸已经没事了,他们要留他查看几天。”金妮说。罗恩这个时候从门外进来,拖着一只小皮箱,韦斯莱太太跟在他身后,一手提着手提箱,一手拿着一个玻璃盒子,里面装着一棵小巧的迷你圣诞树。她小心地把它递给西里斯。“给你,西里斯,就在我家松树林里砍的。小心点,你可不想让圣诞树挡住门口……快!你们两个把行李搬走。”
双胞胎只得唉声叹气地把大箱子搬起来。西里斯将那个小玻璃盒子放在会客厅靠墙的角落,后退得远远的。“四分五裂。”他拿出魔杖念到。小玻璃盒碎成了碎片,然后奇妙地变成了雪一样的粉末,那棵小小圣诞树立即窜得老高,变成了一棵粗壮厚实的松树,稳稳立在原地,好像它本来就长在那里似的。
不管多少次,哈利仍然惊叹于魔法带来的奇迹。他一边帮忙往圣诞树上挂装饰,一边想着这一定会是他人生中最棒的一个圣诞节。
数日过去,假期来临。韦斯莱夫人不断在格里莫12号与圣芒戈之间来回跑。韦斯莱先生需要静养,不能一次性接待太多人,于是哈利和西里斯成了最常留在家里的:西里斯无法出门,而哈利则是不想打扰韦斯莱一家团聚。好在亚瑟的伤势好得很快,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韦斯莱夫人非常开心,开始盘算什么时候去买圣诞礼物。
这天下午,韦斯莱们决定先去圣芒戈看看韦斯莱先生,再去对角巷购物。哈利带着西里斯的问候一起前去探望。他本来以为他们会从街上的电话亭过去——像去魔法部一样;又或者是越过一堵魔法围墙。哪想到他们竟然一路来到了地铁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身着巫师袍的他们显得格外惹眼,不断有人朝他们投来或疑惑或警惕的目光。金妮不自在地朝妈妈身边躲了躲。双胞胎们则适应良好,在下车前,他们还朝一个好奇的麻瓜小孩兜售魔法泡泡糖。
“瞧,你也可以吹出这么大的泡泡,只要你买下我们的泡泡糖。”弗雷德说,手里拿着一袋子糖果,乔治脸涨得通红,嘴里吹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绿色泡泡。“只需要一个银西可 —— 什么?你只有五个遍士?嗯……爸爸可能会喜欢这些硬币……”车停了,车厢另一边传来一声大吼(“弗雷德!乔治!你们又在干什么?!”),双胞胎一骨碌站起身,从孩子的手里拿过五个便士。“好吧,成交了!小子,你知道你占了多大便宜吗?”弗雷德把手上的袋子推到孩子的怀里,那孩子看起来高兴极了。
他们在伦敦的市中心下车,朝他们投来的视线变得更多了,哈利尴尬地低着头,早知如此他该劝大家换上麻瓜衣服。所幸他们很快来到了一条宽阔的街道,周围的人们都忙着在商店里买圣诞节的物品,顾不上这群打扮奇怪的巫师。他们在一栋破败冷清的老式红砖百货商店前停下脚步,橱窗里摆着几个布满灰尘的假人。韦斯莱夫人走到一个带着绿色假发假人面前,压低声音说:“你好,我们来探望亚瑟·韦斯莱。”
那假人竟然动了起来,它微微点头,木制的手指朝他们招了招。韦斯莱夫人便牵着金妮的手,穿过玻璃消失了。紧接着双胞胎与罗恩也走了进去。哈利环顾一圈,街上没有任何人朝他们看,也没有人注意到好几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空气中。他走上前,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穿过了玻璃。像是穿过了商店的风幕机,哈利感到全身一冷,再睁开眼睛时,假人和玻璃窗不见了,他走进了一个宽敞又拥挤的候诊室。人群熙攘,成排的木椅靠墙立着,上面坐着各式各样的病人。有些人看起来很正常,另一些则十分怪异:一个人的肩膀上生出了两个脑袋,他旁边坐着一个手里捧着心脏的女人,她愁眉苦脸,那颗心脏还在跳动;他们前排有一个脸上长满猫头鹰羽毛的老人在看报纸。
韦斯莱夫人轻车熟路地领着他们来到二楼,两旁墙壁挂着著名治疗师的画像,魔法光球在他们头顶缓缓盘旋。路上不断有治疗师和病人来来往往,还有家属坐在靠墙的凳子上哭泣。他们在一间病房前停下,房门上贴着一张手写的字条,最上方是治疗师的名字,下面依次写着病人的名字。韦斯莱先生的名字就在其中,旁边写着“观察中”。韦斯莱夫人伸手打开房门。
病房不大,有些昏暗,里面摆着六张病床,但只有三个病人;其中一个正躺在床上打呼噜,另一个的病床被帘子围了起来,哈利他们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呻吟。韦斯莱先生躺在一张靠窗的病床上,身上盖着家里人带来的绒毛毯子。他头上抱着纱布,右手被包在石膏里,左手拿着一份《预言家日报》。见到他们,他脸上浮现出笑容,把报纸扔到一边。金妮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急急忙忙却又小心翼翼地抱住爸爸。韦斯莱先生用完好的左手回抱了她。
“你怎么样,亲爱的?”韦斯莱夫人脱下外套,搭在衣帽架上,弯下腰检查韦斯莱先生脑袋上的纱布。
“我感觉很好。”他愉快地说,任由莫莉检查。“医生说再过两天就能拆绷带了。”
“那真是太棒了,我们等不及接你回家了!”韦斯莱夫人挥了挥魔杖,病床边瞬间多了好几把木制椅子。乔治凑到爸爸病床前,歪头读着床头的报纸。“《预言家日报》上都说什么了?”他的双胞胎兄弟问。
“《魔法部遭遇横祸——政治阴谋抑或是恐怖袭击?》。”乔治大声念道,将报纸展示给家人看。头版的标题下是一幅很大的照片:福吉站在魔法部的前厅里,与一名驼背的秃顶男巫握手交谈,男巫脸上堆着阴恻恻的笑容,身后跟着好几只飘在空中的摄魂怪。
“部长康奈利·福吉昨日证实魔法部曾遭到袭击:数日前,一伙身份不明的黑袍人突然闯入魔法部,袭击了值班奥罗与职员,造成六人受伤,一人陷入生命危险。以上人员目前在圣芒戈魔法医院接受治疗。
“‘我非常遗憾此事发生,’福吉在接受采访时说道。‘目前对于黑袍人的身份尚不明确,但我们怀疑这是一起针对魔法部的仇恨犯罪。数月前一批杀人犯曾从阿兹卡班越狱,而魔法部正不遗余力地追击他们,他们可能自知不敌便干脆破釜沉舟。然而在我们的奥罗的英勇抵抗下,他们节节败退,最终逃之夭夭,目前魔法部正在加紧调查此事,并派出了摄魂怪守卫魔法部。请公众保持警惕,勿信谣言,如发现可疑人员,请立即上报巡逻人员。’”
乔治念完,从报纸上抬头。“他们居然花了这么久才公布消息?”
“是啊,福吉一点儿也不想让大众知道有人闯进魔法部。”韦斯莱先生苦笑着说。“那伙人造成的动静太大,附近的人全都能听见,福吉实在瞒不住了。”
“那伙人到底是谁呢?”乔治问。
“我没看清他们是谁,我刚刚下电梯,就被他们迎面击晕了。”韦斯莱先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上的纱布。
“当时你要去哪儿,爸爸?”弗雷德问。
“孩子,这个就不是你该管的事啦。”他轻快地说。“总之,那伙人正打算——”
“亚瑟!”韦斯莱夫人警告道。
“嗯——解除魔法部的警戒,”韦斯莱先生赶紧说,但哈利总觉得这不是他本来要说的话。“他们耽误了太多时间,奥罗们很快就到了。”
“那奥罗肯定知道他们是谁了?”乔治说。“他们现在在医院?”
韦斯莱先生试图耸肩,却碰到了伤处,顿时呲牙咧嘴。“我只知道他们在安全的地方,奥罗本部在负责这件事。”
“你们都不准再问了!”韦斯莱夫人严肃地看着他们。
“可是,妈妈——”
“乔治,别让我再说一遍!”
双胞胎不情愿地闭上嘴。韦斯莱先生立刻转移话题。“好啦,很快就要到圣诞了!我可就盼望着回去吃大餐呢!你们看到尼克森没有?”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墙角,压低声音说。“可怜人,被魔鬼网缠住了脑袋,差点扭断了脖子,现在只能靠管子喝汤了,啧啧……”他摇摇头。
过了一阵子值班护士过来催促他们出去,说韦斯莱先生仍需静养。他们只好收拾东西留亚瑟一个人,后者正捧着儿子带来的麻瓜货币看得起劲。
“真有趣!全都是侧面!”韦斯莱先生说道,一边打量硬币上的人头像,哈利告诉他那是麻瓜世界的女王。“她什么时候会转过头来呢?”
外边天气十分晴朗,对角巷的气氛却略显压抑。橱窗里原先都摆着咒语书、坩埚和扫帚,此刻全被魔法部贴在玻璃上的大幅通告遮住了,上面警告市民警惕陌生人,并用小字写着一些安全忠告。讽刺的是,在这些新的通告旁边,正是被风雨侵蚀过的旧通缉令,上面十个食死徒仍狰狞地冲着路人笑着。四周人来人往,却鲜有视线交流,所有人都力图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一部分人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另一些人则是忧虑和平不再持续,想在坏事发生前与家人好好相处。
哈利与罗恩在科恩·马克思瓷器店转悠了一会儿,为韦斯莱夫人选礼物。罗恩相中了展示柜里的一套自动厨具,它们不仅可以自己做菜烧饭,还有警报功能,若是厨房不慎起火,它们能立刻启动防护魔法,避免意外发生。在等待罗恩付款时,哈利漫无目的地在商店里四处转悠,最终还是停留在了橱窗边的通缉令前。他从食死徒们的脸上挨个看过去,一种刻意忽视的担忧渐渐地爬上他的心。几个月前哈利曾在报纸上看过他们的脸,但现在再看感觉又不同了。哈利知道食死徒们大多来自斯莱特林,但真正看到那些无比熟悉的姓氏出现在逃犯照片旁时,又是另一回事了。哈利吞咽了一下,不得不去思考那个被他搁置的假设:汤姆·里德尔会是一个食死徒吗?
这个假设让哈利浑身不舒服。不是因为汤姆可能是邪恶的,而是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来汤姆对别的什么人俯首称臣的样子。汤姆身上所散发的特质,让哈利难以将他放进一个仆从的角色里。何况,就算汤姆成为了食死徒,以那个男孩的能力,绝对会成为最残忍最有能力的那个,但哈利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食死徒。
诚然,哈利并不清楚伏地魔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得势。从时间上来推测,大约是在他父母上学之前,因此即使汤姆与黑魔王见过面也不奇怪。兴许汤姆从未被抓捕,又或者早在哈利出生前就死了——他知道在自己父母毕业那段时间,伏地魔曾与凤凰社进行过多次战争。
哈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问题。他已经隐隐有了预感,那个斯莱特林男孩并非善类,但若要哈利真的面对这个问题,他又有些犹豫不决。
“哈利!”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一看,发现正是赫敏。女孩裹在厚厚的毛衣与遮风斗篷下,脖子上围着格兰芬多的围巾,正巧从店门口路过。“我刚好经过这里,还想着能不能遇到你们呢!”她环顾了一圈,在收银台前找到了罗恩,顿时面露担忧,悄声对哈利说道:“我听说韦斯莱先生受伤了,是因为魔法部被人袭击……他身体还好吗?”
哈利点点头。“我们早先去拜访过韦斯莱先生,医生说他已经差不多恢复过来了,再观察几天也许就能出院了。”
赫敏松了一大口气。“谢天谢地,我担心得要命,在这个节骨眼上受袭击,万一是神秘人的手笔怎么办呢……我生怕韦斯莱先生他——”
“我爸爸怎么了?”罗恩接茬,他抱着一个褐色的纸袋子,从赫敏身后走来。
“噢!我正在问哈利韦斯莱先生的情况呢!幸好他没出大事。”
他们走出商店,在人潮中挤来挤去,一边互相交换得到的信息。
“我们也不知道那群黑衣人是谁。”罗恩说,小心地护着装满瓷器的礼物袋子,生怕别人挤他。“乔治和弗雷德一直在旁敲侧击,可是爸爸什么都不肯说,妈妈也不让我们问。”
赫敏皱眉。“我看了《预言家日报》,上面全在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还呼吁大家不信谣不传谣……他们一定是想针对邓布利多和哈利。”
“魔法部真是一点儿用也没有!”罗恩嗤之以鼻。“他们会什么呢?噢,折磨学生吧?下学期那个老女人肯定又要难为我们了!”
“我之前看到马尔福在给乌姆里奇通风报信,”哈利说道,侧身让一个高个子女巫经过。“你们最好留意他的举动。”
“马尔福和乌姆里奇,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惊讶呢?”
“你早该知道了,克拉布和高尔从没有因宵禁后夜游而扣过分,”赫敏指出。“肯定是马尔福从中作梗,没有别的解释了。”
他们逛到另一家糖果店,空气中全是甜腻腻的香气,房间中央漂浮彩色的糖果泡泡。这里几乎被霍格沃兹的学生们占据了,一些年幼的孩子屁颠颠地跟在兄弟姐妹的身后,叫嚷着要糖果。哈利跟着朋友来到二楼,这才发觉空中的彩色泡泡全是由一群穿着粉色裙子的地精吐出来的,它们脸色发青,却没法停下呕吐,大量的泡泡从它们的鼻子嘴巴里冒出来,飘在空中。哈利不由感到一阵恶心,把手里的泡泡糖放回原位。
“哈利!哈利!”科林·科维奇在不远处大叫。他穿着印有格兰芬多标志的袍子,头戴一顶尖尖的黑帽子,兴奋地冲哈利招手。“真高兴见到你!你看了《预言家日报》了吗?他们真是胡说八道,就这还有人买账呢?”
“出乎你意料的多。”罗恩干巴巴地说。他前不久收到哥哥珀西的来信,上面只字不提父亲受伤,反而劝罗恩与家人保持距离,不要轻信任何谣言。
“很多人是不肯相信罢了。”哈利说道,注意到一个矮个子学生害羞地站在科林的身边,时不时朝他投来紧张又兴奋的目光。“你好,你是……?”
“这是我朋友约翰·莫雷尔,三年级的拉文克劳。”科林介绍道。莫雷尔点点头,一头金发随他的动作上下摆动。“你好,哈利!我久仰你的大名!”他的声音微微发抖,他紧张地搅着手指,几近狂热地盯着哈利。“我相信你哈利,神秘人回来了!这一切都是他的所作所为!”
“呃,谢谢你相信我。”哈利古怪地看着他,对他眼里的那股子痴迷有些敬谢不敏。他注意到四周的人们都因莫雷尔的发言朝他们瞩目,脸上或鄙夷或惊恐,压低了声音。“不过我们最好别在这里谈论这些。”
“噢噢!好的!”莫雷尔迅速捂住嘴,飞快地转头朝周围扫了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哈利。
“我朋友很想加入协会。”科林用只有哈利能听清的耳语说。“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下次带他来让你看看。”
哈利打量了一眼莫雷尔,有些拿不准要不要让这个有着明显崇拜倾向的男孩加入,他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开学再说吧。”
他们与这两个后辈告别。离开糖果店,空气顿然清新起来,哈利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好把那股甜味从肺里清出去。
“哈利,”自从遇到科林后赫敏就沉默不语,此时她终于开口。“你不觉得科林和那个男孩对你关注过度了吗?”
“科林不是一年级就这样了吗?”罗恩没当一回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赫敏瞪了他一眼,看向哈利。“可是他现在什么都听你的,那个男孩也一样,他们看你的眼神就像是把你当成……当成……”
她支支吾吾,哈利挑眉。
“当成什么?”
赫敏好像下定了决心。“当成主人一样。”她说。
哈利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对赫敏的指控毫无准备。“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像它听起来那样。”她赶忙说,似乎后悔把心里话说出来。“我是想说……你看,科林把你当偶像,什么都听你的……这、这看起来很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哈利皱眉道。他看不出这有什么问题。如果这种程度就不对劲,那汤姆所做的算什么呢?他可没有像汤姆那般心狠手辣。“你是说我在利用他们?”他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罗恩看看他又看看赫敏,因对话突然升温而不知所措。
“我不是这个意思,”赫敏低声说,声音越来越没底气。“唉,我要怎么说呢……就是,你知道的,朋友之间不会像这样……科林根本就是对你百依百顺……”
“那你这话该对科林去说。”哈利越来越不耐烦。
“不仅仅是他!西莫也是——”
一道和蔼的女中音打断了她。“你们在聊什么呢?”韦斯莱夫人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他们身后。“噢!不要回头!”她赶紧说。“闭上眼!你们可不能看这些包裹里的东西!金妮,快!”她让金妮把袋子都塞进一只小皮箱里。“好了……噢!赫敏,真高兴遇到你!罗恩告诉我你今年要来我们这儿过圣诞,真是太好了!”赫敏被韦斯莱夫人抱了个满怀。”嗯,我也很高兴见到你,韦斯莱夫人。“她说。
“好了,我们得去莎夏作坊买点儿布料,正好给罗恩量一下身高……金妮亲爱的,你不是发愁要给爸爸送什么吗?他正好缺一副手套……“
“妈妈我能自己想!”
“你花了一下午什么都没想出来,在这样下去商店都要关门了,快!”
他们一同前往莎夏作坊。金妮很开心,一路缠着赫敏聊天。哈利看得出赫敏有些闷闷不乐,显然对刚刚被打断的事而感到不愉快。好几次,他们的目光相会,赫敏欲言又止,而哈利假装没看到。
等待圣诞节到来的这段期间,哈利时不时看到卢平、唐克斯、疯眼汉穆迪和其他几名他不认识的凤凰社成员三三两两出现在客厅里,和西里斯一起商讨亚瑟出事的原因。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把门关得紧紧的,不让哈利和其他孩子知道事情经过。周末,双胞胎终于修好了伸缩耳,在哈利破解了客厅门上的防干扰咒后,那条肉色的绳子成功地钻进了门缝里。
“……亚瑟现在好多了,多亏了斯图尔特主治疗师……”是韦斯莱夫人的声音。“他早先还让我给他带啤酒呢。”
“要是那道咒语再偏个一公分他就没有嘴巴可以喝酒了。”一个粗糙的声音低吼道。
“得啦,穆迪,”些微沙哑的声音,哈利认出是卢平在说话。“拉克莱尔那边怎么样了?”
“他还在昏迷中,庞勒倒是醒了,就是脑子还有些不清醒,我问她话的时候她只顾着吐泡泡。”
“难道是酷刑咒的后遗症?”唐克斯担忧地问。
“没那么夸张,我看只是医生给她灌了太多麻药——劳驾给我个杯子,我这眼睛又卡住了……清水如泉!……斯图尔特情况良好,他认出来当晚其中一个黑袍人是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
“莱斯特兰奇?你确定他没有看错?”
“一点儿没错,那人试图对他用酷刑咒,还说要送他步隆巴顿夫妇后尘——”
“我的天哪!”韦斯莱夫人惊叫。
“——但她大概是刚从监狱里出来没多久,能力大不如前了,斯图尔特趁机拉响了魔法部的警报,之后黑袍人就逃跑了……部里没有多大损失,神秘事务司的防护多着呢……谅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咒语……”
神秘事务司?哈利朝双胞胎投去疑问的一眼。弗雷德悄声对他解释说:“这是魔法部里最绝密的一个部门,他们管在那儿工作的人叫‘缄默人’,因为没人知道他们在哪儿干什么。我听说那里存放着哪怕是在魔法世界都显得古怪神秘的东西,也有人说魔法部在那儿开发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这会是伏地魔的目标吗?哈利疑惑地想着。客厅的对话仍在继续。
“要是真的是莱斯特兰奇,那这次袭击绝对是由神秘人发起的。一定要让魔法部加强防备。”西里斯说道。
“福吉已经下令要从阿兹卡班调用摄魂怪了,”唐克斯回应。“很快他就会让摄魂怪把守整个魔法部,定时巡逻。”
穆迪哼了一声。“他总算做了点实事。”
“今早邓布利多和我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担心。”韦斯莱夫人的声音有点不安。“他让我留意哈利最近的状态。”
哈利听到自己名字被提及,心头一跳,与其他人对视了一眼。
“波特那孩子是有些奇怪,”穆迪说。“你之前说,他的伤疤这学期都没疼过?”
“对,他是这么和我说的,没有什么怪事发生。”韦斯莱夫人回答。
“要是他没撒谎的话,那可就有意思了。”穆迪粗声说。“按照邓布利多的说法,那个伤疤和神秘人联系紧密,他应该能感应到一些事情……莫非是神秘人用了什么法术……”
“说不定邓布利多错了呢?”西里斯插嘴,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气。“哈利的大脑又不是一扇打开的门,随意神秘人进进出出。那孩子已经受了够多罪了,难道你还想让他每天都头疼不成?”
“我们面对的可是神秘人,布莱克。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波特的伤疤在战略上的意义多么重大,要是这回他能提前预见的话——”穆迪大声说道,却被卢平打断:“行了,穆迪,事情已经发生,你这话说的没有意义。现如今还是按照邓布利多的吩咐,莫莉,你……”
“嗯,我会仔细留意那孩子的,要是有什么发生我就通知你们……”
他们转到更次要的话题上,哈利没心思往下听,他正在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那么就是了,哈利想到,这就是邓布利多唯一关心的事情,看我是不是一根灵敏的感应器……他情不自禁捏紧了手里伸缩耳,感到愤怒又不甘心,自己先前几个月的努力学习、和乌姆里奇的斗智斗勇、在学校散布真相变得毫无意义,因为这并不是邓布利多需要的,他需要的只不过是哈利脑袋上的伤疤……
客厅里大人们的谈话即将结束,乔治麻溜儿地把伸缩耳收了回来。那根肉绳子刚刚缩回楼梯上,客厅的门就被打开了,韦斯莱夫人走了出来。
“罗恩!乔治!“她对着楼梯上喊道。“快下来帮我做晚餐,莱姆斯和唐克斯今晚要留在这儿吃饭!”
“哈利,你还好吗?”金妮怯怯地拽了拽哈利的衣服。“你脸色不大好……”
哈利抬头,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好像生怕他突然发火。“我没事,”他的声音有点僵硬。“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罗恩欲言又止,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哥哥一起下楼做饭去了。金妮本来想留下,又被他的表情给劝回去了。哈利回到他和罗恩的卧室,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盯着天花板。要是他的伤疤以后再也不疼了会怎样呢?是不是他就不再重要了?不再是“战略武器”了?哈利哼了一声。。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但仔细想想,邓布利多从未对他承诺过什么。哈利静静躺了一会儿,早先的愤怒逐渐退去,留下的是对校长浓浓的失望和对自身的嘲讽。特里劳妮被开除的那次他就应该醒悟的,校长并不在乎他。哈利深吸了一口气。
晚饭时韦斯莱夫人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哈利推说自己有些感冒,韦斯莱夫人立即挥了挥魔杖给他泡了些茶。其他几个孩子互相看了看,开始把话题引到启示协会上。西里斯听得很开心,莱姆斯也露出了笑容。唐克斯对启示协会非常感兴趣,眼睛一眨不眨地听他们讲故事。韦斯莱夫人则是在担忧与高兴之间来回转换,生怕他们因此被开除。
“要是因为办俱乐部就被开除,那这个学校也没有待的必要了。”乔治说。他的话得到了不少赞同,罗恩笑着说不知赫敏会怎么想。
晚些时候,韦斯莱们都上床睡觉了,他们明天早上要去拜访韦斯莱先生。哈利坐在起居室的椅子上,随手翻着假期作业,思绪在好几件不同的事情上打转。五十年前的秘密……魔法部被袭击……伏地魔的计划……冈特与水管工……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思考着,刻意不去想邓布利多。他的教父走了进来,看一眼他手中的作业。
“我听罗恩说你已经是个大学霸啦,怎样,对考试有把握吗?”
他语气轻松,哈利听得出他想让自己换换心情,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找点事做清空一下脑子。他从书包里随手抽了一本教科书扔给西里斯,故意挑衅地说:“你试试看啊。”
西里斯被他的态度逗乐了,他在哈利身边就坐,接过书,仔细端详了一下。
“魔药学?鼻涕精没有为难你吧?”
哈利冲他扬眉。“他倒是想,你觉得我会给他机会吗?”
西里斯发出一声高笑,扔给哈利一个骄傲的目光。他翻弄了一会手里的书。
“这让我有点怀念起老日子了,”他边翻边说。“你知道吗,哈利?我当年经常跟你爸爸这样互相考,当然他几乎从不出错。”
“是吗?我爸爸在魔药上也很厉害?”
“这么说,詹姆斯没有不擅长的科目,变形术是他的拿手好戏。在魔药学上,他还是逊于莉莉。”
“我打赌你那时候有个靠谱的魔药教授吧?”
“哈哈,是的,比你们的教授要靠谱多了,”他故意在教授上加重音,哈利笑了起来,但西里斯的话逐渐让他的微笑从脸上消失。“我们那时候的教授是个有点发福的老头子,有点装模作样的,喜欢把尖子生聚在一起搞小俱乐部,你妈妈就经常被邀请去吃晚餐,她应该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了。”
这教授的作风让人难以置信地耳熟。哈利感到心脏怦怦狂跳起来,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浮现,几乎压抑不住声音里的颤抖。“噢?他的名字是什么?”
“斯拉格霍恩,他的聚会因此被戏称是鼻涕虫俱乐部。”
哈利差点大笑起来。绝了,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亏他还在拼命思考怎么探听汤姆的秘密。邓布利多带来的不愉快从脑中一扫而空,只剩下对新发现的欣喜与激动。要是现实中的斯拉格霍恩也同样是汤姆的魔药老师的话,他绝对能告诉哈利不少有用的消息。毕竟,没有人能忘记汤姆这样优异又独特的学生。
当然,在西里斯面前,哈利还是需要故作镇定。“你觉得他现在还活着么?”
西里斯想了想。“我觉得应该吧,他是个很注重保养自己的人,没理由早早去世。为什么这么问?你是想奉劝邓布利多换个魔药老师么?”
一个假笑自哈利唇角扬起。“要是我可以给他写信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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